有些事,徐向東從未對徐起白說起過。
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他這一生的摯愛一直都是他的結發妻子,徐起白的親生母親——柳青黛。
她是他見過最特别的人。
自她以後,再沒有别的女人入他的眼。
他和她相識在高中,那時的他是個窮小子,衣服縫縫補補洗得發白,經常吃了上頓沒有下頓。
白饅頭是家常便飯,鹹菜對徐向東來說都是奢侈品。
他是家中長子,弟弟年幼無知,父母生病需要花銷。
沒辦法的他隻好晚上跳牆出去幹活,白天強撐着精神學習。
徐向東不敢辍學,學習是他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
然而,人的身體終究不是鐵做的。
在高強度的工作和學習下,再加上貧瘠的睡眠時間。
徐向東終于撐不住,昏倒在路上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校醫院破了一個洞的天花闆。
“醒了?”一道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徐向東順着聲音偏過頭,女生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歪頭看着他笑。
美好恬靜,像個天使一樣。
徐向東認識這個女生,他們兩個是同班同學,女生成績極差,經常被數學老師吵罵。
數學老師罵她的話又髒又臭。
罵她學習那麼差還來上什麼學,不如早早地嫁人。
說看見她就煩,罵她是個老鼠屎,整天給班裡的成績攪屎。
徐向東聽不下去,猶豫了一番,準備站起來反駁老師。
他向來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家庭貧困帶給他的烙印。
可這一次,看着越罵越髒的男老師,徐向東突然不想當沒事人了。
然而還未等他站起身,徐向東就看見女生像個小陀螺一樣,直直地跑向講台。
和男老師打了起來。
她個子嬌小,人又特别瘦。
那個喜歡罵她的男老師長得又高又壯,她幾乎是跳在他身上打的。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女生除了剛開始男老師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占上風。
後來因為兩個人的體型差,慢慢落了下風。
女生漸漸吃力了起來,越來越不是男老師的對手。
最後女生被男老師掐着脖子揪起來,女生的雙腳在空中踢來踢去。
男老師揚起一個巴掌,面目猙獰,臭罵道:“你個小婊子,要上天了,敢打我。”
班級裡亂成一片,學生們的驚叫聲響徹整個教室。
徐向東眉心一跳,從桌子上跳下來,擠過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學生,沖向講台。
柳青黛喘着氣,面色因為呼吸不暢憋得一片慘紅,眼前漸漸出現幻影。
面臨着男老師的巴掌,柳青黛睫毛輕輕顫動,忍不住閉上眼睛。
可預料的疼痛遲遲沒有傳來,柳青黛強忍着頭暈,睜開眼睛。
看見了站在她旁邊的一個高大的男生,逆着光,死死地按住了男老師的胳膊。
下一秒,男老師松了手,柳青黛失力癱坐在地上。
柳青黛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眼角咳得發紅,眼淚蒙上了雙眼。
男生蹲下身,聲音溫柔,一臉關切道:“你還好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柳青黛擡起頭,迷茫地盯着男生看,眼神渙散。
這是來接她去天堂的死神嗎?世界上有這麼溫柔的死神嗎?
男生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柳青黛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這件毆打事件,處理下來的結果是,柳青黛和徐向東在每周一次的升旗大會上公開給男老師道歉。
在他們這個小山村裡,老師少之有少,每一位老師都是被供起來的存在。
校長找過來他們兩個,低三下四地求他們給男老師道歉,不然男老師辭職了,他們學校的學生都沒課上了。
柳青黛本來不想道歉,但想到其他需要上課的無辜學生們,以及頭發花白,為了山村裡唯一一所高中操碎了心的校長,還是準備忍着惡心耐着性子道歉了。
校長看着兩個人,道,“我知道你們兩個家裡都非常缺錢,都是貧困生,這樣,我們學校還有一些資金,我給你們一人一百,這樣可以道歉了吧?”
徐向東一直沒說話,現在才淡淡開口道:“我道歉,不過錢就不需要了,學校也缺錢,這些資金還是用作學校建設吧。”
柳青黛也開口道:“我也不要這些錢,我道歉隻是因為那些無辜的學生和校長你,可不是因為那個人渣老師。”
收起回想,徐向東從病床上坐起,咳了一聲,面色發紅,嗓音沙啞道,“謝謝你。”
“不客氣,”柳青黛看着男生,嗓音溫柔道:“自己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徐向東沒理她這句話,看着還在挂着的吊水,慌忙從自己的口袋往外掏錢,“你花了多少錢,我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