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香的小姑燒了熱水來了。
甘香拿出糖罐和茶葉罐,先放一勺糖,再放茶葉。周圍人家都是這樣的,用茶甜水待客女眷和小孩子。
菖蒲攔住另外一杯,道:“甘香姐姐,姑娘不喝茶了。”
那譚慕妍的這一杯就不放茶葉了。
甘香的小姑低聲與甘香道:“二嫂,外面有兩個大叔,要不要去送水。”
是朱本和夏紀趕着牛車來的,甘香把茶葉罐給小姑,他們男人就不用加糖了。
上了茶,要準備茶點,甘香開壇子開櫃子,拿出了蜜棗幹,小花生,炒蠶豆,米切糕拼了一個四格子食盒。
米切糕是用大米像爆米花一樣的爆開,用糖漿做粘,壓成方塊,再切片的,做得好的人家,還要加芝麻,核桃仁,花生,紅棗幹等很多東西,甘香把一塊米切糕掰成一片一片,笑道:“姑娘喜歡吃加花生的,連帶我也喜歡吃,家裡特意做了兩闆多加花生的給我。”
譚慕妍現在的口味喜好沒有發生改變,拿起一片咔嚓咔嚓的吃得很香。
喝一口甜水,譚慕妍道:“甘香,你以前的家,有沒有來找你?”
就是把甘香賣掉的,生父生母,他們小戶人家在外面賣人,有這點麻煩。就是他們買一個人,其後一家子,常常會費勁心機的打探人賣到哪裡去了,若人賣得不好就不管了,若是去了好地方,還要吸附過來接着吸血的,有的還要慫恿她在主家偷錢出來。
在甘香之前,譚慕妍有過一個丫鬟,偷錢是不敢,就是把譚慕妍給她的錢,說讓她自己存的錢,她存不住,給出去了。
譚慕妍發現了一次,告誡她不準再手松,告誡沒有用,她也就狠下心腸,把人重新賣掉了。
她最煩這種軟趴趴的人,父母兄弟都把你賣掉了,不管你死活了,還要倒貼回去。
甘香點點頭,道:“他們送了年禮來我沒有收,兩邊都是一大家子人口,糧食銀錢隻有少的,沒有多的,不用這樣來來往往的損耗,我在這裡過日子,就隻顧我自己的日子,我也不指望娘家能給我撐腰。”
甘香能維持着清醒,譚慕妍就放心了,正要說話,外面有人在叫媳婦。
“是我婆婆,我出去一下。”
譚慕妍來這裡,牛車停在門口,旁邊的鄰居自發的就去田裡和甘香的婆家人說,他家來貴客了。
甘香很快回來了,問道:“姑娘,要在這裡用飯嗎?過年還有一刀臘肉沒有吃過,我做菜。”
譚慕妍搖搖頭。
甘香也不強留,就與婆婆說了,她的姑娘不在這裡吃飯,讓婆婆回去,讓家裡的男人也先不要回家來,隻她與姑娘再說幾句貼己話。
譚慕妍在窗口,看到甘香的婆婆出了籬笆,一張臉溝壑縱橫。
常年種地,風吹日曬的人都這樣,顯老一輩。
“我下個月要去京城了,你要不要也去?”譚慕妍道明來意:“你去,你丈夫也可以去。你丈夫在京城的作坊幹活,你可以負責廚房采買的事情。”
甘香吃驚道:“我可以?”
“你值得我信任,你就可以。”
聚散自有時,聚散自有時,譚慕妍想,她若有能力,也是喜聚不喜散啊。
甘香回看一眼,她用全部的積蓄買的織機和這間屋子,她精心布置的小屋,很快就割舍了,道:“我想去,我會用心學的,把采買的賬目算清楚,記清楚。謝謝姑娘。”
說着話兒,甘香激動得掉出眼淚來,側過頭擦掉。
譚慕妍還不好意思看她的摸樣,起來了,要走了,邊走邊道:“我給你權,你在一起上京的人家裡,他們的媳婦裡招人,把廚房的事情都攬過來。”
這樣,一對對夫妻就不用長久的分别了,男人久曠生出多少事,她都知道的。
回到家不久,譚定譚诩也回來了,他們今天一早出門,把譚诩的先生接過來了。
年過五旬的老秀才,二十幾歲中秀才,考舉人考到四十歲,沒有考上,就放下科舉之心了,兼收雜學旁家,聽說為了賺錢,寫話本寫曲譜,給大戶人家做請客相公,都是做過的,不是迂腐的酸秀才,是很有情調的一個人,家裡兒子孫子都有了,老伴沒有了,人還硬朗得很,願意和譚家去京城,譚定才請他來給譚诩做先生,姓程。
拜師禮在程家已經行過了,譚定又讓家裡其他三個孩子都出來,對程先生執晚輩禮。
“程先生,你看他們有不足的,也隻管教導。”譚定笑眯眯的道,先生教孩子嘛,一個是教,兩個三個也是教。
程先生對同是秀才的譚晗還禮,笑道:“不敢不敢,我看過大公子的文章,文思不凡,學問已在老朽之上了吧。”
至于已經訂婚的姑娘與不到十歲的幼子,程先生就不做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