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馳！”

“姐姐~”

譚慕妍叫得着急。

譚令馳的聲音帶着哭音。

木結構的室内房間，隔着一層木闆，姐弟兩個互相叫得纏連。

譚令馳在蹈道館上學，剛才是兩個長随，用春凳擡回來的。

譚慕妍這能安心啊。

譚令馳是鄭焞的小舅子，在學堂裡就能安枕無憂，不受欺負嗎？

譚慕妍沒那麼想當然，譚令馳在那裡面，年紀是墊底的，人又是最後一個進去的，以前在家裡在雅溪，父母兄弟眼下長着，譚令馳就是……就是個傻白甜的小甜心，最單純了，能知道什麼，有時候那些惡童欺負起人來，當場當年，自個兒都不會覺察到受了欺負。

也不必把人往惡了想，一群男孩子，打打鬧鬧，你争我奪的，也會一時失了分寸。

“姐姐進來看看啊。”

譚慕妍說着，人走到門邊了，掀簾子。

簾子掀開，伺候譚令馳的一個仆婦跪在前面擋着道，這就是不能讓譚慕妍進去的意思了。

這會兒，譚令馳脫光光的在洗澡，有大夫有武師傅這樣的外男在盯着，洗澡的屋子裡也是濕漉漉的，譚慕妍怎麼能進去。

是這樣的道理，譚慕妍身後的阿安道：“少夫人，奴婢進去看看。”

屋裡譚令馳一聲呼痛的叫喚。

王金總跟在阿安身邊聽差的，亦道：“少夫人，小的進去看看。”

譚慕妍妥協了，把簾子放下來，道：“令馳，姐姐在外面呢。”

片刻，王金先出來，道：“少夫人，武師傅說，小少爺這樣人還是好的，習武就是這樣的，總有個這樣的過程，過了就好了。”

不是小男孩們打鬧，不是磕着碰着了，是習武必經的過程。

譚慕妍心裡敏感的那根弦松了松。讓譚令馳到蹈道館來讀書，就是要書也讀，武也練，五月來的，學館裡的先生師傅們說，人剛來，先以習文為主，習武之前身體先調理一番，且即将盛夏大暑的天氣，人不好受，過了夏，入了秋以後再慢慢加大武課，這樣過了幾個月，現在加大武課，就練成這樣了啊。

“師傅們看着的，不是被人下黑手了哦。”譚慕妍張嘴一口痞氣，又愛弟心切，細問道：“身子怎麼樣，有傷口嗎？是動兵器了，出血了，還是扭傷了怎麼地？”

王金還沒有說話，阿安出來了，王金退到邊上去。

“少夫人，小少爺這會兒剛習武，一切有兵刃的武器都不讓他沾的，旁人也不會和他比，現在打熬筋骨，紮馬步，舉掇石這樣來的，一練幾個時辰，武師傅壓着他……”阿安含笑着說，他五歲進公主府，現在屋裡屋外的仆人裡，他是待得最久的老人了，小碎步的湊近譚慕妍，輕道：“公子當年習武也是這樣來的，這樣過去，脫胎換骨，必能練出頂好的身手。”

“哦…”阿安比着鄭焞說，譚慕妍才放心。這會兒，譚令馳在裡面哭呢，哭聲傳出來，譚慕妍心是疼着弟弟，臉上的神情，是放松着的，道：“他在家裡，就父親打過幾次手闆子，再沒有動過他别的。”

譚令馳啊，嬌嬌兒，現在是習武辛苦得，哭起來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譚庭栖譚晗當年怎麼樣，一家的長子，兩個人從小的懂事又比着争強好勝，譚慕妍沒見過他們這一茬，明白怎麼回事，這個道理譚慕妍，坐門口聽弟弟哭也是幹揪心，譚慕妍走遠一點坐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就這樣想吧。

沒一會兒，鄭焞回來了，這幾天秋幹物燥風塵大，他已經換了衣裳，穿着一身白綠兩色拼接的羅衫兒，遠看像一位意氣飛揚的少年。

譚慕妍撐着座椅的扶手站起來。

鄭焞閃身而至，道：“我知道，你别來，我去看着。”身姿輕盈而過。

很快，裡面發出一陣陣的慘叫，譚慕妍坐得遠了點，都一聲聲的聽見了。

“怎麼了？”譚慕妍扶着後腰走去，又靠近譚令馳所在方位的木闆外圍。

“沒事！”鄭焞在裡面高聲說話，道：“很快就好了。”

譚令馳還沒有到男孩子的變聲期，男童的聲音透亮尖銳，那慘叫啊，都要趕上過年殺豬了，不過人還有這樣的力氣嚎着，譚慕妍反而寬心，又坐了回去。

很快，鄭焞雙手的袖子襻膊系着，抱着譚令馳出來，把他送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