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慕妍跟在後面,譚令馳所經過之處,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藥味,藥膏藥酒藥油混合的味道。
譚令馳臉埋在鄭焞身上,放到了床上,臉埋在被褥裡。
鄭焞袖子還縛着,露着一雙精壯的手臂,在仔細的洗手,手塗了胰子搓得都是白泡泡,剛才鄭焞進去以後,是他親自給譚令馳疏松的筋骨。
譚慕妍把譚令馳從被褥裡挖出來,隻見紅彤彤的小臉蛋上,滿臉的淚痕,還有兩條水線澎湃着。
還哭呢!
譚慕妍摟着弟弟,毫不掩飾的心疼,道:“果然姐夫隻是姐夫,一點也不心疼你。”
“哼!”鄭焞的目光落在譚慕妍的肚子上,再看一對兒黃花菜的姐弟道:“你們以後就知道了,我怎麼樣是‘不心疼’。”
因為隻是姐夫,他已經手下留情了,日後他自己的兒子,那才能下狠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呢。
譚令馳還疼啊,以前被父親打手闆,是掌心疼,還隻疼一隻手,譚定從來不兩隻都打了,這會兒,全身上下,似被譚定手裡的戒尺來來回回的打了三輪,譚令馳有全身都腫脹着的錯覺,全身皮膚連着裡面的筋骨,又酸又疼,難以忍受的,還掉着眼淚,又用手抹掉,露出一個凄慘的笑。
換了兩遍水,鄭焞給譚令馳擦藥酒,他手上沾上的味道,才洗去大半,來牽譚慕妍道:“我們走吧……”牽着譚慕妍這個人,又叮囑屋裡伺候譚令馳的人,晚膳喂給他吃,晚上留守的人時時警醒着,大夫武師傅留在這裡,晚上要來查看兩次,明天早上,隻要人不生病,不管這一夜譚令馳歇得怎麼樣,緩過來多少,第二天還要按着時辰起來,接着習武,接着練,接着熬,接着磨。
他剛才查過了,譚令馳的身體受得住,隻是幼子,難免嬌氣些。
現在譚令馳,書先不讀了,字先不寫了。
現在渾身酸脹的身體,譚令馳的手,握着筆手都顫抖,這一陣子先不急着寫字讀書,等筋骨重塑以後,一益而百利。
半夜,譚慕妍惦記着弟弟的身體,提着神醒過來,她和鄭焞還睡在一起,她醒過來,不管她怎麼小心翼翼的,想要幹點什麼,鄭焞總能随即醒過來。
譚慕妍都很無奈,道:“不然我們分開睡吧,我一動連累得你也睡不好。”
“我睡得好啊。”
鄭焞在譚慕妍身邊是真的睡得好,譚慕妍一動他一醒,譚慕妍不動他秒入睡,睡得很安心,睡夢裡一點雜念都沒有,瞬間可以沉睡。
菖蒲得了譚慕妍的吩咐,親自去譚令馳那邊看過,再來回複譚慕妍,道:“少夫人,小少爺睡得好,睡着了,不哭了,也沒有夢呢。”
“嗯。”
床帳内,譚慕妍發出聲音表示聽見了,菖蒲退下。
譚慕妍清醒了這一會兒,這一下睡不回去,胡思亂想一通,忍不住笑起來,推推鄭焞,道:“你小時候習武的時候,比令馳這個年紀還小吧,是不是也哭天抹淚的?”
“誰像他!”鄭焞鄙夷着道。
這個反應太快,情緒太重,反而不真實,譚慕妍纏着道:“真的不哭?”
譚慕妍是和鄭焞面對面躺着的,鄭焞把譚慕妍掰過去,他面着背對的譚慕妍,才道:“哭也無用,徒耗力氣,就不哭了。”
“啊?”譚慕妍起頭不過是頑心,還真被确實了,不禁道:“我心軟得不行,若是令馳說一句不學了,我就不讓他學了。他啊,是在姐夫家裡,臉嫰得說不出來,你在自己家裡,不會撒嬌耍賴嗎?”
“不說宮裡太姥爺那一輩打天下怎麼過來的,舅舅想如意還不能如意。”鄭焞靠着譚慕妍的後頸,道:“我小時候,祖父大伯在世,不說他們怎麼嚴厲了,我大哥,大我五歲,那派頭,比爹還像爹。”
鄭焞說的小時候,當時家族還沒有決定,鄭炘和鄭焞,誰過繼給長房,不管選誰吧,兩個孩子,都會是一府的當家,先魏國公和先魏國公世子,按照将來要他們頂天立地的指望來栽培他們,從鄭焞曉事的時候起,他就在受着嚴厲的教導了,比譚令馳現在所受到的,要嚴厲數倍。
還有魯陽公主和鄭可賢,他們對自己都是堅韌果毅,對子女,也不是外表所見的,隻有慈愛。
家裡各位長輩至父母,疼是疼愛他們,狠也是下死手的狠練他們。
譚慕妍笑聲清脆,道:“我娘家,大哥也比爹還像爹。”
提起譚晗,譚慕妍不免又要想到,他的秋闱,現在考過了,在閱卷的過程中。
鄭焞手撫着譚慕妍的肩,輕聲道:“别想了,再想走了困睡不着了。”
“嗯嗯!”
譚慕妍被鄭焞一點,就放下牽挂了,總歸,是她現在日子過得好,娘家那邊,沒有功名罩着,日子也過得安穩,京城的中信堂已經開起來了,開門紅,長雲鎮上所有人都上馬忙碌着,和鄭家來往也融洽,所以俗世的功名,也不渴求。
考中了很好,考不中三年後再考呗,平常心平常心,譚慕妍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