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現在的代國公夫人,邱氏的兒媳婦薛氏,臉色發青,被兩個仆婦架着出來,家裡痛失兩位慈愛的長輩,薛氏已經哭得哭不出聲了,邱氏棺椁所在的位置,等閑人也不能上去的,薛氏強撐着自己走上去,跪着靠着婆婆的棺椁,感謝魯陽公主前來悼念。
薛氏和魯陽公主差不多的年紀,現在她一臉悲戚,一張素面,眼角幾道皺紋鬓角幾根白發都出來了,魯陽公主低俯下來,看到她淚漬黏在臉上,一張臉又浮着一層虛汗,喪親之痛是真真切切的悲痛,俯身低聲勸道:“節哀吧……”
魯陽公主少言寡語,行動是強有力的,把薛氏拉起來,她一個人拖着薛氏,把她送到下面仆婦們手裡,聲高的說道:“你的孝心老太太已經知道了,你養好身體把公府守好了,也是盡孝。”
有一個年紀比薛氏大很多的老妪,跪下朝魯陽公主磕頭,起來以後發話,讓一個健壯的婦人,把薛氏背下去休息了。
辦一場葬禮,舉朝矚目的葬禮就是如此。
子孫後代若是不夠哀毀,都要被人攻讦,真的哀毀起來,确實大傷身體,有時候一家一個追着一個的死下去,就是痛失親人,悲傷成疾才接着去了。
邱氏,就是如此,與鄧越年少夫妻,共患難享富貴五十幾年,一個先走了,留下的一個,心一傷,也追着去了。
代國公世子夫人站起來,啞着嗓子,手請着一個方向,道:“陋室已備,殿下和妹妹請去歇息一下吧。”
高門交好聯姻,輩分已經扯不清楚了,代國公世子夫人自己也是尊貴的少夫人,不會叫譚慕妍少夫人的尊稱,大家身份差不多,代國公世子夫人就按着年紀叫譚慕妍一聲妹妹。
譚慕妍淺淺一低頭謝過代國公世子夫人的款待,臉側過去,看魯陽公主的意思。
魯陽公主颔首,她剛才哭過了,留下了眼淚,滿目的淚痕。她一向重視儀表,要洗洗臉再出去。
說是陋室,乃是素淨質樸的一間雅室,代國公世子夫人一路請,把魯陽公主和譚慕妍請進去,室内,一位穿着素服的少女在這裡安排梳洗的用具,茶點素糕等物。
看衣裳的制式就可以分辨出,她不是丫鬟,是一位主子,不知是鄧家姑娘,還是鄧家的表姑娘。
“小姑。”
魯陽公主是見過鄧家姑娘的,代國公世子夫人是向譚慕妍表明這位姑娘的身份。
代國公夫婦的嫡女,鄧芄兒,年十六。
就是元熙帝曾經考慮過,老輩們的情誼在晚輩之中延續,入過元熙帝眼的‘晚輩’。
鄧芄兒生得蛾眉鳳眼,杏眼桃腮,姿态優雅,神态端莊,如被士人認可,從名畫裡走出來的仕女一般,元熙帝的眼光,自然不錯。
将這裡打點妥當,鄧芄兒向魯陽公主行禮,向譚慕妍緻意,安靜娴淑的退出。
譚慕妍是想親自絞帕子給魯陽公主淨面了,不過,用不到她,魯陽公主有兩個侍女來了這裡,在鄧家仆婦高舉的銀盆中,試過水溫,絞了濕帕子,一人一個,伺候了魯陽公主和譚慕妍洗了臉,擦了臉,塗了潤膚的面脂。
鄧家的仆婦再捧茶和點心來,兩位侍女在托盤裡放下賞銀,便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魯陽公主從不用外頭的東西,尤其是吃食。
譚慕妍如今懷了身孕,也一樣。
沒有過多的停留,魯陽公主和譚慕妍離開代國公府,為表對兩位先人的敬意,這一段從公府中軸線正堂到門口的路,所有人都是步行往來,魯陽公主也一樣走路來,走出去,譚慕妍就真是小媳婦一樣的,跟在婆婆的身後。
外圍有兩個姑娘遠遠的可以看見譚慕妍的身影,晚秋的風吹過來,顯出了譚慕妍隆起的腹部。
站在前面的姑娘噗嗤一笑。
站在後面的姑娘眼色沉沉。
站在前面的姑娘,是忠勤伯府的一位姑娘。
站在後面的姑娘,是範四姑娘。就是通政使家的範四姑娘,去年,譚芳時的父親,呂拂青的祖父,都是通政司下的官員,她在通政司中的女眷裡,是衆星捧月,要所轄官員的女眷們,都做她的跟班,出了通政司的體系,她也是别人的跟班。
“太遠了,看不清臉。”這位忠勤伯府的姑娘,汪安惠道。
範四姑娘顧看過左右以後,湊近章安惠道:“一副妩媚柔弱的摸樣,我娘說,這樣的女子最會勾男人了。”
“呵呵呵!”章安惠聲帶裡發出笑聲,眼神中透着毒辣,道:“我娘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闖鬼門關,她若闖不過去,也隻有幾個月的活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