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嘤……咳咳!”
小小的嬰兒哭聲響亮,最後藥汁混着奶水咳嗽着嘔出來,震破了呂拂青的耳膜。
她第一次當母親,端着藥碗執着湯勺,很有些手足無措,焦心得掉下眼淚來。
田桐抱着女嬰,用手接着嬰兒的嘔吐物,旁邊的采桑趕緊拿帕子覆在田桐的手心上。
餘氏拿走了呂拂青手裡的東西,呂拂青自然的就要過去抱她的女兒。
嬰兒哭聲咳嗽聲不停,還會扭過身子去不要呂拂青靠近。
呂拂青眼睛一眨又掉下一滴眼淚來。
田桐倒是笑道:“哭聲真是脆亮!”真是病重的孩子,還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哭,這一次是呂拂青喂藥手法的問題,把孩子嗆着了。
呂拂青也意識到是她的問題,拍着孩子的背道:“是我沒有用。”
“奶奶也是沒有經驗……”餘氏說着就輕輕打了嘴巴一下,這種給孩子喂藥的經驗沒有才好呢,但是不能,是孩子總有生病的時候,餘氏道:“奶奶隻是太心疼孩子了。”
給幾個月大的嬰兒喂藥,又是喂祛肺熱清火的,很苦澀的藥汁,怎麼抱孩子,怎麼掰開孩子的嘴,怎麼根據孩子的呼吸把藥喂進嘴裡,還要壓着孩子的舌頭,讓她咽下去而不是吐出來,不是容易簡單的一件事,呂拂青先前看着田桐餘氏如何做,她一片慈母心腸,自己上手就把孩子當場喂吐了。
幾個大人圍着孩子團團轉,孩子終于是安穩下來入睡了。
“你也睡了,莫要起身。”田桐看着孩子睡覺,也把呂拂青當孩子哄着,道:“先睡了,晚膳醒了再用,晗兒若是回來了,也不能攪了你們母子。”
餘氏已經很自覺的在關帳子了。
田桐回屋換了衣裳,略等了等,丈夫與三個兒子一個也沒有回來,就讓廚房下了碗清湯面,随便用了幾口,就站在繡架前刺繡。
歲月安靜,美人怡甯。
譚定回來了,輕握田桐撚針的柔荑,瞥一眼箍在繡架上為他縫制的中衣,道:“我說了不要晚上動針線,費眼睛。”
田桐的笑靥淺淺一過,回握譚定的手,擡眸道:“阿羔他們怎麼樣?都無事吧。”
這一陣時氣所染,譚晗的女兒,譚庭栖的小兒子,鳴玉坊還有許多人家,一波小孩子都生病了,公主府戒備森嚴,若不去關切,哪裡知道消息。
譚定眉開眼笑起來,道:“他們很好呢。阿漪在明德堂不得見,阿洌還記得我,阿羔會說話了,偏是不愛開口。”
他在見樸齋與鄭可賢含饴弄孫,很是得趣,連說幾件小趣事,最後欣然的說道:“阿羔又聰明又懂事,和驸馬走,都要驸馬抱着,随我出入,就是跨台階,也隻要我牽着。”
那是真的聰明和懂事,他那樣小小的年紀,已經看得出來譚定的腳不好,心裡明白,所以不會癡纏着讓譚定抱他。
“快入冬了,妍妍要回來了嗎?”
譚定已經躺在軟榻上,田桐坐在旁邊,亦如過往。
譚定搖搖頭,道:“不知道近況。”
“也是心大。”田桐嗔道:“莫說兩個小的不記得她了,大的也要把他的母親忘記了。”
别說血脈之情,忘不掉,那三個小孩那點年紀,生身父母長久的不在身邊,是要忘記的。
這時有仆人在簾外道譚晗在外面等候。
譚定與田桐正經一躺一坐着說話呢,譚晗就進來了,手上拿着一份帖子。
譚定坐起來道:“驸馬知道我家孩子病了,給了一筐鴨梨有十來個,你拿去給孩子吃,讓媳婦也吃,别把人熬壞了。”
一筐鴨梨就放在這間屋子裡,看見這種筐子就知道鴨梨是貢品,是六百裡快馬從定州運來供皇族享用,筐子裡的葉子還是新鮮的,市面上可買不到這樣的貨。
譚晗給了一個眼神過去,随即收回道:“給葳兒他們三個分兩個。”
譚定點頭,道:“也是。”
譚庭栖二子一女,田桐另拿了一個果盤裝了六個端出去。
譚晗坐下來,把帖子遞給譚定,道:“沈菁廣邀同僚,慶賀他三十歲小壽。”
廣邀?慶賀?譚定已經過了三十歲,打趣着笑道:“三十歲也值得做壽?”打開帖子看日子,道:“你依着同僚之情送一份禮,我會單獨再備一份重禮。”
沈菁小不了譚定幾歲,譚定一直以來都刻意的與沈菁同輩論交。
“沈菁有了兒子,是借此機會請與諸位叔伯相見。”
沈菁在翰林院廣發請柬,翰林院院士也是那麼打趣沈箐的,沈菁就說了真正的理由。
譚定擡頭,譚晗繼續道:“沈菁過繼了兄長之子。”
譚定訝然以後,尚未言,簾外的仆人又禀告道:沈菁沈大人前來拜訪。
譚定譚晗請沈菁在書房相見,譚定給沈菁捧茶道:“晗兒與我說了,大人有了子嗣,真是可喜可賀。”
沈菁站着推拒了譚定的捧茶,竟然道‘不敢當’。
譚定心裡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緊繃起來了,臉上也沒有笑臉,道:“沈大人正值壯年,何愁沒有子嗣,為何過繼旁人之子。”
“為了以表我的誠心。”沈菁臉皮是夠厚了,直視着譚定說話,旋即又垂下眼來,表示恭敬之意,從胸前的衣襟内掏出一份紅柬,道:“我知道大人與譚诩約定的三年之期将至,我怕緣分錯過,特來表明我的心迹,請與譚诩結契兄弟之情,望大人海涵與允準。”
譚定咬牙,譚诩是兒子吧,他怎麼覺得多出了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