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月被班裡一群人圍着,江韫北在幫她熱身,杜可頤和嶽清卓在給她講冷笑話放松,梁嘉和上蹿下跳代表班級慰問,她被他們如臨大敵的嚴肅整懵,反過來叫他們放輕松:“區區800米,我能拿下的,這陣體委的訓練可不是白訓的。”
800米平時也跑,但大多時候插科打诨,四分鐘成績算頂好了,以徐澄月不服輸的性子,參加了勢必會盡力沖刺,他們隻是怕她太較真,挑戰身體極限。
江韫北不放心地叮囑:“跑累了就直接走。”
“那怎麼行!”徐澄月斜眼睨他,“多沒面子啊。”
徐澄月記着他們叮囑,嘴上說放心,可槍聲一響,她像拉到極緻的彈簧被陡然松開,猛地超前沖。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體能最足的時候先快跑一圈拉開距離,中段中速,最後沖刺。這套方法運動會前她練了很多次,不會有錯。
相信自己,跑道卻出了岔子。
最後一次過彎道時,腳下打滑,身體不受控制要往地上栽,但雙腿似乎有意識地左右落了幾步,緩住了沖力,所幸隻是雙手着地,膝蓋微蹭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挺起身繼續跑,第一個沖過終點。
還未來得及歡呼,等在終點的同學一窩蜂湧上來,七嘴八舌問她傷到哪了。
“沒事啊!”身體還處于亢奮狀态,她還沒感覺到疼痛。
“還說沒事!”嶽清卓和杜可頤一人捧起她一隻手掌,氣急敗壞,“整個掌心都破皮了。”
“徐澄月!”一片關心聲中闖入一道壓抑火氣咬牙切齒的低吼。
徐澄月仰頭,撞入江韫北幽深眸中,這眼神她隻見過一次,當年初見一腳把他踢趴時,這回比當年嚴重,像深海,平靜後掩着滔天巨浪。他慣來嘻嘻哈哈,容易炸毛,愛發小脾氣,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真正氣極的模樣,她從沒見過。
她不禁有些慫,樂呵呵的,半是安撫半事服軟:“我說體委,你這是做什麼,同學摔倒了你還不緊急處理?”
周圍站着的幾人也都察覺有江韫北暗湧的情緒,紛紛出來打圓場,“别杵着了,走走走,先去醫務室。”
江韫北讓梁嘉和留下安排其他同學的比賽,随後一言不發拽着她胳膊往醫務室走,嶽清卓和杜可頤跟在後面。
不算嚴重的擦傷,除了挑掉鑽進去的小石頭和消毒痛了點,徐澄月感覺良好,離開時還很心大地和醫務老師分享好消息。醫務老師看着那兩隻裹着白色紗布亂晃的小手掌,哭笑不得。
知道她沒什麼大問題,幾人都放下心。回操場路上,杜可頤生動形象地複述她先前的英姿,那樣險惡的摔倒姿勢居然還能頑強站起來繼續跑,是他們17班最強的女孩。
徐澄月被她們一人一句誇得心花怒放,好半晌才發覺江韫北沒跟上來。
嶽清卓看不懂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是鬧什麼,上去照着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澄澄就是擦傷手,又不是要死,你深沉個什麼勁。”
江韫北瞪她,“瞎說什麼。”
見兩人又有吵起來的趨勢,杜可頤連忙上去拉開嶽清卓,哄她一塊去小賣部給他們買水。
兩人走了,江韫北的火氣也藏不住了。他插着腰在原地轉幾圈,倏地上前去,捏起徐澄月的耳朵,不敢用力,隻稍稍提起,左右輕輕轉幾下洩氣,“徐澄月,你是不是傻,上場前我怎麼和你說的,摔倒了就别跑了,還硬撐接着跑做什麼?”
徐澄月哎喲喊疼,拽下他的手,“你不是希望我得獎嗎?給班級掙榮譽嗎?”
江韫北一句不可思議的“什麼”,震響雲霄。
“不是嗎?”徐澄月睜着一雙清澈的眸子看他,“那你費那麼大勁還費錢給我訓練做什麼?”
“徐澄月,你……”
“我怎麼了?”
江韫北突然想起在溫泉營地那個夢,隻覺心口被一個個蘋果砸得稀碎,沉重又悶疼,他捂着胸膛,後退幾步,用力呼吸來緩解。
“徐澄月!你簡直高分低能,笨死了蠢死了,俞麟是不是把他的遲鈍粗神經過繼給你了!”江韫北口不擇言,普通話說完不過瘾,換了粵語,一頓輸出。
徐澄月一個字也聽不懂,被他說得也不高興了,“江韫北,你夠了啊,我受傷你不慰問就算了,又是臭臉又是說我的,再說一句試試,我讓阿爺揍你!”
“你……”
“你什麼你!”徐澄月不想再搭理她,又覺得被他罵一通走掉很沒面子,大跨兩步逼近他,用清卓教的招式,先掃掉他兩腿,等他失去平衡彎腰,手肘杵向他小腹,利落來了兩下,潇灑離開。
“讓你罵我!”
回到操場,梁嘉和還在主持其他項目,徐澄月暫時沒有其他參賽項目,随便在樹下癱坐。
中途梁嘉和跑過來問其他人呢。
“清卓和可頤去買水了,江韫北,哼!”
“他怎麼了?”
想起走時他抱腹蜷在地上的可憐模樣,徐澄月十分解氣,“療傷呢,你幫他看着點。”
梁嘉和一頭霧水,沒來得及追問,又被人喊走。
杜可頤正好拎着一袋水回來,拿出幾瓶,剩下的讓梁嘉和分給同學,擰開一瓶遞給傷患,“喏,喝水。”
“清卓呢?”
“方之斂有比賽,她去給人加油了。”
“哦,那我也去吧。”
杜可頤拉她坐下,“百米跑,你過去都跑完了,安心坐着。”
“也是。”
杜可頤陪她坐着,眼睛卻左右張望,瞧不見人,又想起先前他暴跳如雷的模樣,忍俊不禁,“澄澄,江韫北,好像對你很好啊。”
徐澄月“嗤”一聲,十分鐘前還在罵她呢,不過綜合平時,這話也沒錯,“我們是發小,一條巷裡長大,他敢不對我好?阿爺和江叔揍他。”
“隻是發小嗎?我怎麼覺得……”杜可頤欲言又止,“欸,江韫北長得不賴,運動也好,成績馬馬虎虎,人嘛,挺真誠的,又大方,雖然有時候賤兮兮的,但正負相抵了,你會不會對他有一絲……”
“一絲什麼?”徐澄月沒懂,卻見她要笑不笑的樣子,反應過來,猛揮手撇清關系,“别瞎說,我們是發小,感情難免比普通同學好。”
“别揮疼了。”杜可頤按住她的手,“這樣啊,不過江韫北還挺招人喜歡的,我有幾個别班同學喊我幫忙遞東西呢。”
徐澄月内心坦蕩,“遞呗,不過可别讓我轉交啊,上次幫人送情書,他把我罵了一頓趕出來了,他這人愛炸毛,還很難哄,我可不再觸他眉頭。”
杜可頤心想,好人做到底吧,她試探地問:“你……不介意?”
“這有什麼,甯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哎!他要是早戀了,肯定會想辦法賄賂我幫他保密,到時我就可以作威作福了!”
杜可頤無奈搖頭,突然瞥見側方一道身影,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