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沙發上的那一刻,原夏終于緩過神來,她回想着剛剛自以為的做夢,素淨的臉上浮起幾分尬意。
還好沒當着阿遇的面亂講話。
“阿遇,阿雲呢?我不是和你說,等阿雲上車了叫醒我嘛。”原夏現在很清醒,轉移着話題問道。
阮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垂着腦袋,雙腳并攏站立:“姐姐,松哥帶小雲哥哥去醫院了,錢叔和我商量着就先回來了。”
“阿雲去醫院了?”原夏反應極大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明明走之前還好好的,前後不過幾分鐘,“你當時怎麼不叫醒我?”
阮遇紅着眼眶擡頭,上挑的眼尾更是勾勒的無害:“松哥說小雲哥哥沒事,讓我們先回去就好。我看姐姐睡得很沉……就沒叫醒。”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原夏沒理由兇這樣的阮遇,她掰正他的肩膀:“阿遇,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既然提前和你約定好叫我,那你叫醒我就是了。我不會怪罪你的。”
“知道了。”
庭院風聲不止,大雨傾盆而下,紫白色的光從翻湧的雲層顯現,天地一下刺眼的可怕,又一下墜入暗色。
“不行不行,我得去趟醫院,我得親眼看到阿雲沒事才放心,”原夏左眼皮跳得劇烈,“阿遇,阿雲現在在哪個醫院?”
“我……我也不知道,松哥他沒說,我現在就打個電話……”
阮遇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轟隆的雷聲炸的人耳膜鼓鼓。
大廳的燈霎時全滅了。
“啊——”女生的聲音不再沉靜,有的是尖銳中帶點害怕。
“姐姐?姐姐?”
黑暗中,阮遇在腦中描繪燈亮時的大廳,他很鎮定,一步一步地向着原夏所處的方向走去。
“啊!”是她跌倒在地的聲音。
阮遇心頭一凜,聲音裡有着擔心:“姐姐,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我好怕……”
“阿遇,我……”落地窗外的白光似要劈開天際,那生根在心底的陰影逐漸扼制原夏的喉嚨,她怎麼也說不出話。
好冷。
隻是下一秒,原夏的懷抱迎來了一人。
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檸檬清香。
他的胳膊緊緊抱着她的腰,暗色中,隻餘下兩人的心跳聲。
“姐姐,别離開我,我怕。”
他的聲音悶悶的,從她懷裡傳來。
原夏下意識地将他抱的更緊,下巴貼着他的腦袋,空洞的眼神有了幾分清明。
其實,一直是她比阮遇更怕打雷。
初到原宅的小少爺在經曆第一個雷雨季時,軟弱地敲響了姐姐的房門。
他以為姐姐是他的救世主,可他不知道,房間裡的人早已獨自忍受了無數個電閃雷鳴之夜。
他膽小地扒着門框說,姐姐,這雷聲好吓人時,她早縮在角落捂了很久的耳朵。
她招呼他關門進來,看着他微紅的眼眶,看着他還帶點嬰兒肥的臉龐,循循善誘道:“阿遇是怕打雷嗎?”
他走到她身邊,幾乎沒有猶豫地點頭:“怕。”
“那以後打雷,姐姐都陪在你身邊,好嗎?”那一刻,原夏比往常任何時候都理智都清醒。
“好!”似乎于他而言是什麼寶貴承諾,他笑的很燦爛。
阮遇顫抖着身體:“姐姐,我們能不能明天再去醫院……松哥說小雲哥哥沒事,是他們想私了,他才帶小雲哥哥去醫院做檢查。”
他這話倒是将原夏發散的思緒拉了回來,在沒打雷之前,她是打算去醫院看阿雲的。
“嗯,我們明天再去醫院。”原夏艱難開口。
眼下這又是停電又是打雷的,她實在是害怕的走不動路。
“小雲哥哥肯定沒事。”阮遇感受着原夏輕拍他背帶來的平靜,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極力說服自己。
“嗯。”原夏附和道。
黑暗中,少年眼眸中的晦澀一掃而空,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揚,愉悅的心情幾乎無法掩蓋。
檸檬清香彌漫四周,悶雷中,他又一次回想起了初到原宅的雷雨季。
其實,他根本不怕雷聲。
他隻是想找個借口親近她。
白日裡,小夥伴聚在一起玩耍時,他将她聽到雷聲那不自然的神色盡收眼底。
阮遇終于知道了原夏的一個小秘密。他是個聰明的人,他知道她不想讓别人發現怕雷這件事。
所以,他為自己加上一條怕雷的弱點。
那個雷雨季,阮遇膽怯地敲響姐姐的房間門。
在她同意他進去,在她循循善誘他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呢。
究竟是誰怕雷這重要嗎?
阮遇根本不在乎。
他隻知道,他們是永遠在黑暗中相互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