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宥眠心中冷呵,為我着想?所以趕出府?現在又扮演舐犢情深?
她更加想知道宮中旨意的内容,究竟是什麼讓一向眼高于頂的老夫人肯高看她一眼,哪怕當年她容貌最甚時,老夫人亦不曾如此。
崔宥眠乖巧地搖搖頭,面帶孺慕之情,眼眶甚至有點點淚光,道:“當年眠兒性子嬌蠻,祖母此舉也是迫于無奈,為了磨一磨眠兒的性子才會如此,眠兒在雲州,時常念及祖母的諄諄教誨,方覺前生荒唐。”
她說得情真意切,老夫人也是一臉欣慰的模樣,叫人瞧着當真祖孫情深。
隻見,老夫人拍拍崔宥眠掌心,語重心長道出那道天生鳳命的聖旨。
起初,崔宥眠一下懵了,錯愕之餘,明了今日種種。
她擡眼望着屋内一衆人,除了崔宥安欣慰地落了淚,其餘幾個姨娘不管願不願意都面帶喜色,也都拉起崔宥眠的手開始家長裡短。
吳姨娘:“眠兒剛出生時紅霞漫天,當時我就覺得你命好,果不其然......”
話還沒完,蕊姨娘冷笑起來,“這話當真胡謅得厲害,我等除了柳姨娘,眠兒出生時又有幾個入府的?”
.......
一時間,壽安堂裡明裡暗裡都是幾個姨娘互掐的話,崔宥眠僵硬着笑臉夾在中間,不拉架也不勸架,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老夫人被吵得頭疼,徑直摔了手邊的茶盞,哐當一聲,幾位姨娘倒也眼力十足,忙噤聲告退。
待滿屋子的人離去,最終隻剩崔宥眠和崔宥安。
老夫人望了望倆姐妹,似乎才記起她們是将軍府嫡女,先是叮囑崔宥安在郡國公府要恪守本分,相夫教子之類的。
對着崔宥眠輕紗下的面容,一聲歎息,惋惜道:“臉毀了更要勤修女工女德才是,既有司天台的蔔算,想必聖人知曉你的容貌後也不會說什麼,隻是那幾位皇子......”
老夫人接下去的話,崔宥眠明白,景和朝共有三位皇子,年歲都差不多,如今太子雖未立,但不管哪個,都很難接受一個醜女共度一生。
從前,她容顔傾城,尚還想到找一可心之人執手白頭,如今卻隻盼能有一隅安靜順遂。
隻是,老天卻好似與她開了一個玩笑。
一個後宅,她尚躲不過明槍暗箭,毀了容......
那一個後宮呢?
爾虞我詐的日子又怎會好過!
崔宥眠尋思該如何才能避鋒而藏,門外的雨依舊淅瀝下着,她與崔宥安并肩出了壽安堂的門,廊前雨水順着屋檐落下,崔宥眠擡眸望着灰蒙蒙的天,伸出手掌接住了幾滴,一陣寒涼自掌心蔓延。
“眠兒,你變了很多。”
似乎被崔宥眠周身散發的憂思影響,崔宥安也略顯頹敗道:“從前,我從不敢想象你也會有如此安靜的時候。”
崔宥眠自嘲一聲,道:“從前,我也從不沒想過相依為命的長姐會親手毀了我!”
說完,便不願多言,扭頭轉身,丫鬟喜兒早就備好雨天出行的一切,領着幾個眼生的小厮婆子等候在此。
“小姐,老夫人傳話來,咱們還回之前的清雁閣。”
崔宥眠點點頭,帶着一衆人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身後,崔宥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貼身丫鬟連翹提醒道:“主子,來日方長,二小姐剛回來,日後總會尋得機會解釋清楚。”
崔宥安歎口氣,盡是自責,“也許吧,若是我恐怕也不會原諒......”
***
清雁閣是府中最好的一處院子。
暮色降臨。
“這些年,咱們這座院子饒是府中幾位庶小姐争破了天,老夫人也沒有松口撥給誰。”
崔宥眠聽着喜兒從壽安堂那裡帶回的話兒,并沒有接話,有些事情不過面子上做做樣子而已,隻是面子可全,人心難暖。
見人不說話,喜兒停了鋪床的動作,望向正倚窗翻頁的崔宥眠,疑惑道:“小姐,喜兒怎麼覺得這次回來,每個人都像變了臉一般?”
“嗯,有好處的事情大家都會争先恐後。”崔宥眠沒有停止手頭的動作,繼續道:“父親也該回來了。”
喜兒吃驚,“老爺會來見小姐?奴婢還記得當年......”
崔宥眠微不可見眸色漸冷,當年她的父親默認将她送走,臨行前,她還傻乎乎期盼着,那個她心中最敬仰的男人,景和征戰四方的大将軍,他會舍不得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兒......
事實卻是,毀容後父親再也未踏足她的閨閣。
喜兒見人發呆,安慰道:“小姐也不要難過,咱們還有顧老太爺呢。”
提及祖父,崔宥眠的臉色才好看了不少。
她被送回老宅後,祖父不知從哪兒得知了消息,暗地裡派人将她接回身邊,所以崔宥眠這些年的日子過得挺好挺自在。
沒了皇城内的勾心鬥角,祖父又是嶺南第一富商,崔宥眠的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甚至還接手了祖父手中所有的糧店,那可是國之命脈的關鍵。
所以這次崔宥眠答應回京城,一部分是皇命難為,更主要的是過往種種,她的一切總該讨要回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