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宥眠神色微怔,不免仔細端詳片刻,但她實在想不起來,問道:“我之前見過殿下?”
“也是,當年崔家女姿容絕豔,能記得誰呢!還記得覺夢寺嗎?”
覺夢寺......
崔宥眠突然記起之前白翊許也曾提過。
那是一個繁花亂顫的季節,春末夏至。
崔宥眠聽聞郊外覺夢寺後山一片花團錦簇,于是拉着白翊許跨上馬興沖沖趕去。
她記得那一日臨近黃昏,郊外人群散去不少,滿樹繁花在夕陽落日下鍍上一層光暈,鋪天的紅霞一瀉千裡,映照整個山頂如置仙境。
崔宥眠漫步其中,林間微風忽起,帶動滿樹繁花飛舞落下,樹影婆娑間,被突如其來的身影吓了一跳。
卻見男子直愣了雙眼,顯然以為遇到天仙。
而此時,不遠處又傳來另一男子的叫罵,“哪個不長眼的,多美的一副山林仙境,生生被破壞!”
崔宥眠見天色漸暗,又覓不見白翊許的蹤迹,怕遇到歹人,便未置一語落荒而逃。
身後的男子回過神,想伸手去抓,卻被另一個男子擋住,兩人大打出手。
回城後崔宥眠才聽說覺夢寺的鬥毆事件,聽說一個瞎了眼,一個折了手臂......
此刻,崔宥眠不确定道:“您是其中一人?”
卻見謝宣霖笑得陰森,盯着崔宥眠的眸如環伺獵物的狼群,幽幽道:“你知道那人是怎麼瞎了眼的嗎?”
崔宥眠猛地一驚,不用猜也知道,此時的謝宣霖完好無損,所以當年他隻是折了手臂。
崔宥眠搖搖頭,謝宣霖又道:“早聽聞崔家女的美貌,那時本王林間偶遇,一度以為置身仙境,真美......”
男子微微閉目,沉浸過往畫面中,隻是揚起的音調帶着讓人心驚肉跳的意味。
“那個該死的畜生擾了本王的好事,還敢如犬亂吠,本王當場便掏出他的眼珠。”說着,又湊近崔宥眠幾步,似是喃喃低語:“你知道,腥紅的血裹着溫熱的珠子,托在掌心,那種感覺——甚妙!”
被他勾勒出當時的場景,崔宥眠一瞬作嘔,隐在袖中的手指間不覺多出兩根細小銀針,若是苗頭不對,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這個男人,讓她打心底裡發寒。
“可惜呀,後來你竟然毀容了!本王在養傷期間,可是設計了好幾場趣事等着給你......”
崔宥眠:!!!
“那後來我摔馬也與殿下有關?”
謝宣霖笑了,笑得令人發寒,“看來你也不笨,不如這樣,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隻要你臣服本王,大将軍一事本王定盡全力相救,到時借你鳳命一言,加上大将軍在軍中的威望,本王會是大景名副其實的太子!”
這些話,謝宣霖帶着不容回絕的口氣。
崔宥眠隻覺渾身血液倒流,這都是些什麼事!
她一早知道三皇子此番出現定有自己的謀算,她也猜到大概,隻是墜馬一事讓她頗為氣憤,她原以為是徐曼颍嫉妒自己,現在看來,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
崔宥眠往後退了兩步,她不會讓他如願,現在隻想逃!
眼見手指間的銀針就要突襲而出,一陣馬蹄聲揚起,緊跟着,沒有箭頭的箭羽劃過夜空,穩穩落在崔宥眠和謝宣霖的中間。
謝宣旻騎在馬上,帶着一隊人馬趕到。
刺殺之前,他已經說服了崔岐,隻是當時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他隻能暗中禍水東引,又另外再布置了另一批殺手,卻不想還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而如今,他不确定皇城司那裡究竟拿捏了什麼,隻得靜觀其變。
幾番思量下,劍傷未愈的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怎麼護住崔宥眠,再謀後算。
在朝會散去沒多久便安排禦史大夫秦大人去往勤政殿,苦口婆心求了景和帝三日後殿審刺客一事,又言明崔宥眠此刻的身份,背負鳳命的皇家儲妃不能因這件事被有心人大做文章,會動搖國本。
好不容易得了帝王口谕将崔宥眠帶入宮,在事情不明前暫不涉及家眷,這才帶人匆匆趕來。
知曉崔宥眠的性子不會乖乖等在府中,派人查探竟被他的好皇弟堵在了街頭。
夜市繁華熱鬧,青石堆砌的橢圓拱橋旁,一片燈火下,一男一女靠得近了,遠遠瞧去彼此交耳竊語,落在騎馬而來的男子眸中。
似乎有些刺眼。
謝宣旻心裡窩火,他拼全力為她周旋,一轉眼卻看到這樣一副場面。
隻見馬背上的人褪去以往的浪蕩不羁,燭火重光處,男子眼神凜冽桀骜,微翹的嘴角帶着魅惑,水墨玄衣襯得臉色更顯蒼白,依舊擋不住一身威勢。
謝宣旻下了馬,徒步來到二人中間,瞥眼望了望謝宣霖,默聲不語,眼裡的警告之意不言而表。
他堂而皇之拉上女子的皓腕,繞過衆人,将人帶到馬前,又扶着女子的柳腰輕輕一躍落于馬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