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來天氣實在是古怪得可怕,分明是冬末,卻偏偏日日暴雨傾盆,閃電交加,村莊的積雪被雨水沖刷開來,隻在路面上留下深深的水窪,就這麼過了好幾日,那雨非但沒有要停止的迹象,反而還愈來愈大。
窗外的天色陰沉昏暗,遠方雷聲轟鳴,雲蕖站在窗前看着這一切,不知為何,心中陡然竄起幾分不安的預感。
冬日雷雨,與六月飛雪一樣,都被視作不祥。她雖知道有些傳聞并不能全信,可還是無可避免的感到擔憂。
雲蕖無端想起了那日在山洞之中,窮奇臨行前留下的話語。
“我會如你所願的。好好睜着你那雙眼睛看着吧,你口中所謂的兇兆,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她開始懷疑,窮奇當日的話并不隻是在諷刺她彼時對傳聞的迷信,而是一個可怕的預言,預示着這座村莊即将覆滅的命運。她想将這一切告訴黃祖和琅軒,又覺得不知該從何說起。
“咚咚。”蓦然間,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随後是琅軒的聲音,“阿蕖,你在房内好好地待着不要亂跑,哥哥去後山上采些草藥就回來。”
往常的這個時候,雲蕖都會半真半假地抱怨哥哥還把自己當作小孩子囑咐,可今日她卻再沒了心思玩笑,唯有心下一陣陣的心慌,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雲蕖三步并作兩步地跨到門前,一把拉開了門,擡眼向琅軒望去。
琅軒的肩上背着藥簍,手上拿着一把鐮刀,他的眼神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雲蕖會突然出來。
“阿蕖,怎麼了?”琅軒問。
“我……我……”雲蕖被他這樣一問,忽然就不知道究竟該怎樣開口,她垂下眼睛,思索着要怎麼把自己那個荒謬的猜想告訴琅軒。
琅軒看出了她神情有異,他一隻手輕輕扶住雲蕖的肩膀,半俯下身,對上她躲藏的目光,又溫和地問了一遍:“阿蕖,告訴哥哥,是發生什麼了嗎?”
“我……沒什麼…我沒事。”雲蕖嗫嚅着,她動了動嘴唇,幾乎就要将那一日她墜下山崖的真相告訴琅軒,可看着他此刻無比關切,滿眼擔心的神情,她膽怯了。
雲蕖還是害怕哥哥在盛怒之下會意氣用事,萬一那窮奇和比翼鳥其實那日并沒有走,仍留在山崖間,而哥哥又得知了真相,她怕他借着采藥的空當,會去找窮奇複仇,那兇獸不好對付,她實在不想讓哥哥遇險。
雲蕖也不知怎麼的,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想把琅軒留下來。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仿佛今日琅軒此行并非是去後山采藥,而是另一條不歸路,這一别,她就再難見到自己的哥哥了。
想到這裡,雲蕖忽然慌亂地仰起臉,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直勾勾地盯着琅軒的眼睛,有些央求地問:“哥哥,可不可以今天不要去采藥?”
“阿蕖這是舍不得哥哥?”琅軒不明所以,隻是笑她。
“不是……我沒有……”雲蕖極力搖了搖頭,她想要反駁,可她此刻别扭的反應卻讓這一切都越描越黑,琅軒現在是真的以為她隻是沒來由得在耍些小性子。
他像是在哄小孩似的,捏了捏她的臉頰,輕笑道:“阿蕖聽話,我就去采幾株草藥,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哥哥就來陪你,好不好?”
雲蕖見琅軒這樣哄着自己,答應着了很快就會回來,那句“哥哥,我有話想同你說。”在她的唇齒間輾轉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她望着琅軒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莫名被揪得越來越緊,她隻好在心中不斷說服自己,沒事的,哥哥隻是去采藥而已,一定和以前一樣,不一會就回家了。
她想着,等哥哥回來後,她就把那日的真相告訴他和黃祖,讓黃祖帶着村民們早日離開這裡,隻要能遠離這個村莊,遠離那座山崖,她所擔心的一切,便都不會發生了。
雲蕖以為她還有時間,她以為她能等到自己的哥哥回來,但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這世間的許多事,大多會事與願違。
琅軒走後并沒有多久,外面的雨勢愈發加大,與其說是雨珠在下,不如用水柱來形容更為貼切。
天邊陰雲密布,沉重的雲層低低向這座村莊壓下來,幾乎要觸及屋頂,然後,雲蕖看見那雲層之間,無數的雨珠開始凝結,彙聚成一條條的水柱,驟然而下,擊向這座村莊。
這一刻,雲蕖清楚無比地想起了窮奇的預言。
“黃祖伯伯!黃祖伯伯!快帶着村民們離開!”
雲蕖驚慌失措地敲開了黃祖的房門,對着裡面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