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祖也恰好站在門口,正準備推門而出,他顯然也覺察出了今夜的異象非比尋常,他立即來到院中,揮動靈力将村莊内所有的村民都召集在小院中。
詭異的是,那瓢潑般的水柱仿若能看穿他們準備離開那般,竟是再度加大,想要阻攔他們的離去,原本細細的水柱已然變得如同碗口般粗細,像是一道道利劍似的紮下來,黃祖連忙單手向上舉起,用靈力托舉出一層屏障護住下方的村民們。
黃祖已經能夠确定這并不是普通的雨災,他擡眼向上望去,瞳孔卻驟然一縮,雲蕖同樣也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天邊,晃眼一瞧,那層層疊疊的烏雲前方,竟是能模糊地看出一個人影。
黃祖的嘴唇顫抖幾下,喃喃道:“是水神計蒙的血脈……”他緊接着立即轉過頭來看向雲蕖,說:“阿蕖,我的靈力不及他,撐不了太久,我會用土遁之術送你和村民們離開,你在途中保護好他們,這裡交給我來應對!”
雲蕖還想說些什麼,黃祖卻焦急地把她推向村民,喊道:“快走!快啊!不然,就來不及了!”
黃祖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行,他幾乎是在嘶吼。雲蕖不敢再猶豫下去,揚手一揮,用自身靈力将身後的村民們保護起來,黃祖随即變換出一根拐杖似的物件,握在手中,重重擊向地面。
一道濃厚的淡綠色光芒瞬間将他們包圍在内,身形亦是立即開始挪移,陷入地面。
被黃祖的靈力傳送的前一秒,雲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他隻身站在院落中,雙手向上托舉,與那源源不竭的水柱對抗,她的内心驟然充滿了悲傷。
再次睜眼時他們已經來到了一處密林,雲蕖不知道他們現在究竟身處何處,依據此處并未降雨,估摸着距離他們從前的村莊應該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将村莊内所有村民一起傳送至如此遙遠的地方,一定耗去了黃祖許多靈力。一想到這裡,雲蕖隻覺得哀傷不已,連呼吸都在刺痛,但她沒有時間憂傷,哥哥不在,黃祖又為了救他們不得不留在小院,隻怕也是兇多吉少。
雲蕖是這裡唯一有靈力的人,她必須要代替哥哥與黃祖的職責,保護好這些村民,将他們安置妥當,否則,就全然枉費了黃祖的犧牲。
一夜之間乍然發生如此大的變故,村民中的許多人都難以接受,尤其是看見黃祖不能與他們一起逃出來後,一些人已經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有幾個體弱的老人與孩子經不住先前土遁之術的靈力附着,也在站定腳步的瞬間昏了過去,人群更加混亂了起來。
哭泣,尖叫,埋怨。無數道嘈雜的聲音交織在雲蕖的耳畔,像是蜂群的嗡鳴。
雲蕖突然有些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從小到大哪怕經曆的事情再棘手,也有哥哥一直照顧她,替她料理好一切,她幾乎沒有操心過。今夜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對這樣的局面,雲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雲蕖抿緊了唇,思索起來。眼前的村民都世代居住在村莊裡,卻在短短一晚失去了辛苦經營多年的一切,連救命恩人也不知是死是活,難免會情緒崩潰,可若是任由他們在這裡自怨自艾,情況隻會變得更糟,她必須得先帶着他們找到一個落腳點,然後再從長計議。
天色已然入夜,密林中寒意滲骨,甚至随着時間的流逝,林中冰冷更甚,雲蕖顧不上想些其他什麼了,趕忙走到那幾個昏倒的村民面前,用靈力調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蘇醒過來。
直到做完了這一切後,雲蕖走到村民們的面前,說道:“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不知道入了夜還會不會有其他人繼續追殺我們,我會先帶你們找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然後其他的我們再慢慢計劃。我知道,村子沒了大家都很難過。但隻要大家都不放棄,一切總會慢慢好起來的。而且黃祖伯伯舍了命送我們出來,不正是想讓我們好好活下去嗎?”
雲蕖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十分堅定,這裡的村民們聽到她的話語,終是不再如先前般吵嚷,經過村莊裡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村民們都與雲蕖十分相熟,知道雲蕖是黃祖信得過的人,所以他們也相信雲蕖,哪怕此刻情緒再失控,他們也聽她的話,提起了幾分精神準備跟着她趕路。
雲蕖先半俯下身,用手指點了點地面,一縷銀白色的光芒從她的指間溢出,像波浪一樣迅速擴散開來。
不過片刻,她便洞悉了周圍的地形,她對着村民指了指東面,“大家都朝這邊走,那裡再過一段路途會有一個山洞,大家今晚可以在那裡暫時歇歇腳。”
話落,她指引着村民中的老人與孩子都站在隊伍的前端,跟着她一起向東行進,婦女們都站在隊伍的中段,村中年輕力壯的青年人排在末端,避免途中會有人走散。
就這麼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他們便到達了那個山洞。
這座山洞在山崖的最底端,入口處并不開闊,但山洞裡面卻算得上是寬闊,足以容納下所有的村民。
等到村民們全都進了山洞後,雲蕖才走了進去,她立即馬不停蹄地用石頭圍了個小竈,然後又撿了些枯樹枝,在石竈上升起火來,漸漸的,山洞内開始暖和起來,衆人都紛紛圍着石竈取火。
經過一番路途跋涉,大家近乎精疲力竭,連悲傷都再顧不上,大多都這麼彼此靠着彼此,安然睡去了。
姜绾和陳聞謹是為數不多還醒着的人,姜绾走過來挨着雲蕖坐下,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绾比誰都明白此時雲蕖才是這裡最難過的人,其他人哪怕失去了一些東西,至少他們還能夠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而與雲蕖最親的哥哥,還有救下她的黃祖伯伯,至今都還生死未蔔。
雲蕖也沒有說話。她不敢問,不敢提,甚至不敢去想哥哥還有黃祖伯伯的現狀,她害怕她會忍不住崩潰,而她眼下最沒資格奔潰,因為這裡的所有人都需要依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