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日,琅軒派出的禁衛軍便帶着聲風木返回了宮殿,雲蕖将那些聲風木樹枝全部捆好,放在了驺吾的背上,她拍了拍它的背脊,示意它現在可以離開了。
驺吾用爪子刨了刨地面,臨了,它又轉回頭望着雲蕖,淺色的眼眸中帶着焦急,口中不斷地嗚嗚着。
雲蕖知道驺吾是在催促着自己和它一起回去,但她從未配制過禁制反噬的解藥,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何況她眼下已經回到了哥哥的身邊,這裡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雖說她已聽聞哥哥是西昭的王嗣,畢竟流落在外這麼多年,難免會有人覺得他名不正言不順,少不得日後生出些事端來。再者,倘若此事為真,當年他們為何會流落民間背後也一定有着隐情,她要留下來,把事情查清楚。
“對不起啊驺吾,這次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你自己回去吧,把聲風木交給蠻蠻就好。”雲蕖歎了口氣,摸了摸驺吾的腦袋,努力讓自己的語調聽着不那麼沉重。
驺吾仍然哀求地看着她,見雲蕖一直沒有動搖,它不敢再猶豫下去了,轉過身疾速飛馳向天際,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了雲蕖的面前。
終于,就在驺吾離開的那一刻,雲蕖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了下來,她的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撐般虛浮無力,險些昏倒。
琅軒連忙在背後扶了雲蕖一把,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關切道:“阿蕖,你還好嗎?我現在就傳醫師過來!”
“哥哥……我沒事。”雲蕖倚在琅軒的懷裡,搖了搖頭,力不從心地應了一聲。她的唇角竭力扯出一絲笑意,她不想讓琅軒太過擔心自己,“哥哥,我隻是……隻是太累了……你帶我回去,我想休息一會。”
“好。”琅軒應道,他随即将雲蕖攔腰抱起,帶着她進了寝宮,将她輕輕地放在床榻上,最後替她掖了掖被角。
“沒事的。阿蕖,别太擔心了。他很快就能拿到聲風木的。”見雲蕖仍舊面露憂慮,琅軒用掌心貼住雲蕖冰冷的手背,溫和地安撫着她,“他會沒事的,睡一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旦他那邊傳來了什麼消息,我就立刻告訴你。”
“好……”雲蕖用力點了點頭,可一想到這個,她旋即又有些難過起來。西昭王宮有針對于窮奇他們的禁制,他永遠也不可能踏進西昭王宮,她不會再收到窮奇的消息了。
雲蕖吸了吸鼻子,眼眶莫名酸澀起來。她用被子蒙住一半的臉,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很快,積勞多日的睡意與疲倦鋪天蓋地的向她壓了過來,她總算沉沉睡去。
直到床榻上的少女徹底入睡後,琅軒的神情再不複先前那般冷靜,唇畔的淺笑消失不見,被隐隐的煩躁替而代之。
琅軒有些口幹舌燥,太陽穴突突的跳着,心中仿若有一團無名的妒火在熊熊燃燒。
他無端覺得,這一刻他與雲蕖分明近在咫尺,卻又遙隔千丈。她此刻心中正裝着另一個人,她的情緒被那人所牽動,乃至為了那人傷心欲絕。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受。他感到自己好像失去了從前的雲蕖,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妹妹。琅軒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似乎正在将他的心髒攥緊,然後緩緩捏碎。
琅軒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立即深深吸了一口氣,集中精力讓自己維持住理智。
少頃,琅軒終于冷靜了下來。他的手指在雲蕖的手背上輕輕的摩挲着,他忽然發覺的她的手仍舊如先前般細嫩白皙,沒有傷疤,也沒有繭子。
琅軒如釋重負,忍不住微笑起來。雲蕖這幾年也許沒有受苦。他突然有些慶幸,他想,雲蕖既然那樣關心那銀發男子,至少說明那人不會是壞人,沒有傷害過雲蕖。妹妹沒有在他那吃苦,這才是自己眼下唯一關心的事。
琅軒心中多少對他有着些感激。那時自己在寒冰獄中什麼也做不了,不論那人有何居心,這幾年他都替自己照顧好了妹妹。
但往後,他自己一定會憑自己的力量保護好妹妹,不會再讓她受絲毫委屈。
雲蕖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日天明,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琅軒正握着她的手,伏在床沿上睡着。
雲蕖不忍心打擾他,卻不禁有幾分心疼。明明哥哥身上還受着傷,自己反倒是搶了他的床榻,讓他一夜不能安寝。
雲蕖一動也不敢動,呼吸放的極輕極淺,她睜大着雙眼,目光在琅軒的身上流連着,他微微皺着眉,唇角有些緊繃,看着睡的并不安穩。
雲蕖禁不住身子向前傾了一下,想要輕輕的替他撫去額間垂下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