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人,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你該看看我為你而流的淚水,你該聽聽我的思念、我的憤怒和我的無助,你該…你應該擁抱我親吻我,祈求我的原諒,因為你未踐行的諾言。
寂靜的房間裡響起一聲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低泣,壓抑又悲傷。
從未見過舍友如此哀傷模樣的諾瓦爾忍不住紅了眼眶,但他還是坐在床邊一動都不敢動。
貝尼克也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他下意識地看向珀西的床,那厚厚的帷幔仍然是紋絲不動。
無人知曉這位格蘭芬多級長此刻是什麼想法,是否有一絲後悔——後悔不該成為那喧嚣塵上的謠言的助推手。
屬于奧利弗的床不再發出聲音,諾瓦爾和貝尼克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宿舍。這裡壓抑極了,他們得去休息室見見其他人。
公共休息室裡人頭攢動,卻都一言不發,這種情況下也很難有人笑出聲。
“伍德怎麼樣?”安吉麗娜突然問。
諾瓦爾低着頭,語氣低沉,“不太好…但赫菲斯托斯家給他寄信之後起碼能出點聲了。”
“如果哭出聲也能算進去的話。”貝尼克揉着頭發。
他們幾人的交談并不算很大聲,但休息室太安靜了,以至于大家都聽見了。
每個人都低下頭,為這份悲戚,也為自己而擔心。
格蘭芬多休息室并不是唯一一個沉默的地方,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休息室同樣寂靜無言。
佩内洛渾身發冷,她想起今天早晨與伊莉絲的對話,如果不是伊莉絲把她勸去了球場,那她一定會去圖書館。那麼會不會——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她環顧休息室,真正為伊莉絲擔心的隻有希利亞德、秋·張和那個據說總是瘋瘋癫癫的小姑娘洛夫古德。
她們時不時看向自己,似乎希望能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消息。
佩内洛苦笑一下,她并沒有多知道什麼,她甚至沒能見到伊莉絲。
麗茲…你可是混血啊…如果不是你勸走我,那麼我這個泥巴種很可能也會倒在那裡成為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又一個赫赫戰功吧?
“我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不要聽信謠言,赫菲斯托斯如果真是邪惡的黑巫師,那麼她就不可能被石化。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大部分學生都應親如家人,在背後議論不是對家人應有的态度。我希望你們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别再犯,好嗎?”杜魯門難得嚴肅地對着低年級的孩子們教導了一番話。
“知道了。”小豆丁們縮成一團,紛紛應下。
「希望奧利弗能振作一點。」杜魯門坐下,開始思考伊莉絲作為一個混血被襲擊這件事會帶來多少影響。
“特倫斯,這太荒唐了,伊莉絲可是混血!”傑瑪拉着男生在角落說。
特倫斯看了看休息室裡沒那麼嚴肅但也絕對談不上愉悅的衆人,歎口氣,“赫菲斯托斯遇襲會造成更大的影響,真正純血的巫師可沒有幾個。”
傑瑪冷冷出聲,“我現在真的覺得那個把怪物放出來的人是個極大的蠢貨了。想想吧——混血也被石化,坐在這裡的人沒幾個人能跑得掉!”
這就是斯萊特林們并沒有興高采烈的原因,他們很清楚自己的血統。那些嘴上堅持自己是純血統的人——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有沒有在恐慌某一天連他們自己也會被斯萊特林的怪物攻擊。
“我現在倒是想看看韋斯萊的表情了,他不是一口一個黑魔法說得很起勁嗎?”傑瑪冷笑道。
特倫斯無奈地碰了碰她的手指,“你怎麼對他有這麼大意見?”
傑瑪瞟了他一眼,“我們跟伊莉絲學了多少東西,這是我們欠下的人情,韋斯萊确實不知好歹了。”
“好吧,我得說你說得對。”特倫斯悄悄勾住了她的手指。
奧利弗醒來時聽見舍友們正在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準備睡覺,但他沒有想要出聲告訴他們不用顧及他的意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似突然變成了一個沒有禮貌的人,希望人們都能讓着他,最好有人能來哄哄他,讓他不要再這樣。
他下意識摸了摸手腕,那隻手表乖巧地纏繞着,像女孩溫柔的手臂,又像她的長發。
胸口一陣鈍痛,他張開嘴無聲地大口呼吸着,想要用大團大團的空氣壓下那些痛楚。
掀開表盤,借着潔白無瑕的月光,他注視着那三行字。
我是你的英雄嗎?
可我并沒有為你帶來凱旋。
甚至在你倒下的時候我都沒能守在你身邊。
伊莉絲,你到底看見了什麼?你甚至來不及留下隻言片語。
我最了解你,我知道你的無聲魔法和無杖魔法掌握到哪種程度。那面鏡子是你用無杖漂浮咒控制的,你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奧利弗越想越覺得思維雜亂無章,他披上幻身咒,悄悄走出宿舍。休息室裡空無一人,他把自己塞到牆角的扶手長椅裡,他不想被任何幽靈打擾。
奧利弗開始回想今天一整天接收到的信息,他實在沒辦法閑着,因為一旦停止思考,他就會想沖到斯萊特林去随便找人決鬥,讓他們一個一個地消失在世界上,直到把斯萊特林繼承人找出來為止。
他捂住眼睛,感覺到自己混沌的大腦裡全是過往的碎片和今天模糊的記憶。
"Lizzy……"極輕的呼喚聲瞬間消散。
大腦裡面紛亂無序,痛得像是快要裂開了,奧利弗捂着頭摔落在黑暗中,仿佛馬上要把自己變為一塊地毯、一粒塵土。
但是他敏覺地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奧利弗下意識地對自己用了個幻身咒。
已經是半夜了,會有誰來休息室?
他悄悄轉頭,往那漸行漸遠的聲音看去,門洞突兀地打開又漸漸合上,他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
這很奇怪,這似乎是一種極為高超的隐身術,比幻身咒厲害得多。
難道跟那個斯萊特林繼承人有關?
奧利弗難以抑制那份激動的心情,他從地上彈起來,找了一個正對門口的椅子坐下。
黑檀木魔杖被緊緊攥在手心,他一刻不停地想着與伊莉絲練過的所有咒語。
以防萬一,他需要一直保持自己使用幻身咒,因為珀西作為級長出去巡邏了,他很有可能随時會回來。奧利弗不想看見他,也不想跟他有新的交集。
在奧利弗守株待兔的時候,兩個小男孩躲在隐形衣下往海格小屋走去。
海格慌亂極了,給哈利和羅恩倒了開水還忘記放茶葉袋,甚至在聽到敲門聲後扔掉了那塊水果蛋糕!
康奈利·福吉——哈利覺得他看起來像什麼大雜燴,他快速沉聲道,“非常糟糕,不得不來。麻瓜身上三件,甚至混血也被攻擊。太過分了,簡直駭人聽聞,魔法部必須采取行動。”
哈利和羅恩眼睜睜看着鄧布利多教授發怒也無濟于事,甚至盧修斯·馬爾福聯合了董事會要把他逐出霍格沃茨!
“今天下午就是兩起,甚至還有一個混血——照這樣下去,霍格沃茨的學生可就不剩幾個了。”他的臉上浮現譏笑。
看着那群人離開,羅恩扯下隐形衣,“鄧布利多不在了,天天都會有攻擊事件發生的。”
哈利也心情沉重,在給牙牙喂了狗糧餅幹之後他們倆又披上隐形衣溜進城堡。
爬進門洞時羅恩還在頭疼,“蜘蛛…我讨厭蜘蛛!”
哈利小聲地制止他,“羅恩,小聲點。”
“就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
羅恩震驚地看着那個突然出現在正對門口的椅子上的青年。
哈利覺得自己喉嚨幹澀,甚至無法正常出聲。
“伍德……”這個人是他的魁地奇隊長。
穿着白襯衣的英俊男生用那根黝黑的魔杖對準他們,往日溫和的臉上已是一片複雜神色。
“哈利。”他的聲音低沉微弱,卻又像是在他們耳邊響起。
“請波特先生和韋斯萊先生解釋一下你們兩位半夜溜出塔樓是因為什麼?你們沒有機會掏出魔杖,我的咒語會更快。”
哈利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奧利弗,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伊莉絲被攻擊了,奧利弗不可能不難過。但是哈利他們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很難保證說出去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他想了想,掩飾着說,“我們就是覺得有點悶,所以出去散散步。”
“不,你在撒謊。”奧利弗斬釘截鐵地說,“你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被石化了,你們兩個人怎麼可能有心情散步。”
“哈利,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關于石化——你有那麼多次都在現場!”奧利弗的聲音帶上了焦急。
哈利局促地開口,“我—我真的不太清楚——”
“哈利·波特!”男生激動地喊他。
“伊莉絲從見到你的第一次開始就幫了你!她給你送禮物、給你用過清潔咒,她帶着默克蘭去幫你逃出那個家!甚至她的媽媽每個月都給你做點心!”
哈利咬着下嘴唇聽着奧利弗絕望而無助的聲音,他一直都知道伊莉絲一家對他極好。
“哈利,所有人都怕你躲着你的時候,是伊莉絲在所有人面前對你說了謝謝!你被人說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時候,伊莉絲也跟你一起承受着那些荒唐的污蔑!”
“伊莉絲·赫菲斯托斯,她不止是我的女朋友,我們訂婚了。哈利,你知道嗎?伊莉絲——她,是我的未婚妻。”
那雙棕色眼眸滑落幾滴眼淚,那樣深情、那樣哀傷。
哈利和羅恩都震驚地看着這個流淚的男生,這個消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難怪他那樣悲傷。
“所以哈利,”他往前走了幾步,嗓音急促,“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們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哈利,我希望——不,我請求你——”
哈利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我不要求你說出你的秘密,我隻請求你告訴我,你對于兇手有猜測嗎?你對這些攻擊案件有沒有頭緒?哪怕隻是一丁點?”
被那樣懇切的眸子盯着,仿佛他就是這個人活下去的希望,哈利隻覺得心頭苦澀,他沒有辦法拒絕。
“有。”他聽見自己說。
“那就好…這樣就好……”
高大帥氣卻又憔悴的男生露出一絲極淡的微笑,他退後幾步摔坐在椅子上,聲音恢複了幾分以往的溫潤,“很抱歉用魔杖指着你們,希望沒給你們帶來太多困擾。你們出去後我一直守着這裡,沒有人進出,所以你們是安全的。”
“兩位先生,去上樓睡覺吧。”
哈利撿起隐形衣,低聲道謝後就和羅恩從沉默的男生身旁匆匆走過。
在攀爬宿舍樓梯時,羅恩終于忍不住開口,“哈利,你覺不覺得伍德像是瘋了?雖然他在魁地奇上也很瘋。”
哈利想起隊長趴在金發女生床邊無聲哭泣的那一幕,語氣低沉,“他們訂婚了…奧利弗一定很愛伊莉絲。”
“這确實是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我是說——我們估計是最早知道的。”羅恩也語氣複雜,“愛居然能讓人變個樣子,真可怕。”
哈利聽見羅恩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睡着了,他坐在星光燦爛的黑夜中,想着奧利弗和伊莉絲,想着自己的父母。
爸爸和媽媽當年也是那樣嗎?
他們也與奧利弗和伊莉絲一樣深愛彼此嗎?
哈利第一次如此直觀地從别人身上窺見了自己父母的模樣,強烈到悲傷的愛。
而哈利不知道的是,樓下公共休息室裡的那個男生仍然坐在椅子上。
他擡頭看向漫天璀璨,冰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連那神情都晦暗不明。
他于盛夏伊始的夜幕繁星中枯坐,卻想要迎來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