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左右攙着傅诩瑾進了主書房。
“何事神神秘秘的?”傅诩瑾坐着,二人站着。
猶豫片刻後,傅彩霞跪下,陸硯塵也跟着跪下。
傅诩瑾不明所以,不知發生了何事?或是犯下了多大的錯事,要這般請罪?起身走到跟前,剛想扶起他們。
聽傅彩霞道:“爹,讓我們走吧。”
傅诩瑾不懂話中的意思,問道:“要去何處?平常便不愛走動,出去轉轉也好。”
傅彩霞擡頭望向傅诩瑾,道
“并非玩樂,我欲踏遍三山六洲,品民間百事,為江山擇一明君,此生為一人謀。”
傅诩瑾聞言心頭一震,酒醒了大半,立馬肅色怒道:
“說什麼胡話!”
陸硯塵見狀,接話道:“老爺,如今朝堂雖症狀未顯,但盛樂的根基早已損壞,這點您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你!你怎麼也……”
“老爺,如今朝堂之上,您也是一位‘太師’。若要說霞兒有何錯處,錯便錯在了身上流淌的是傅家滿門忠骨的血。”
陸硯塵胸中忍者一股虛氣,從未如此對傅诩瑾出言咄咄。但也不想傅彩霞一個人承受壓力。
傅彩霞轉頭看向陸硯塵,眼中蓄起了淚花。
此時此刻,傅诩瑾的酒已經徹底醒了。他痛苦的自嘲,胸中的翻騰再次湧上來:
“吾兒尚且年少……,怎麼……怎麼……”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做這在朝臣子他得為民計量,作為人父她隻想讓他的孩子喜樂無憂。
“爹爹,哥哥死那年也才十六歲。”傅彩霞又繼續發力。
“你——”
傅诩瑾被一句話噎到痛處,他們傅家兒郎都不怕死,個個年少壯志,不肯安守一方,偏要做這人中枭雄,将自己的一縷魂放在閻羅殿前,随時準備着報道。
他甩了甩袖袍,恨鐵不成鋼地背過身去,偷偷抹淚。
兩人低下頭,都不敢再說話,自古忠孝難兩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偏偏人隻有一條命,這條命給了黎明便給不了父母。
半晌,傅诩瑾終于平複下心情,低低的在嗓子眼兒低聲說出:“走-吧——,孩子選好了自己的路,父親怎麼敢困住他啊。”
二人聞言也都噙滿了淚水,笑着對視,心中憋着的一股勁兒終于放下。
兩人對着傅诩瑾磕頭。齊道:
“孩兒不孝,謝爹爹(老爺)成全。”
傅诩瑾深深地歎了口氣,擡步到書架上取出一塊厚厚的牛皮,上面歪歪扭扭地畫着一幅地圖。他将圖交到了傅彩霞手中。
“你未出生時,京中彩霞漫天,綿延數十裡。門口來了一位清秀老道,算準了你的生辰八字,壬寅、壬戌、丙辰、庚午。”
他回憶着往事,悠悠說出口,又道:
“頂好的命格,天定救世之神。起初爹是不信的,可如今你一個女兒家,仍舊一點點地走上了這條路。”
他将手中的牛皮遞給傅彩霞。
“這是那老道所贈之物,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曾說,當你下定決心,無處可去之時,便可按照圖上路線去尋他。”
傅彩霞半信半疑地接過了牛皮。死活将清秀與老道扯不上幹系。甚至不信這些什麼所謂命定的詭異神事。但爹爹方才答應,即便心中疑慮此時也并不想多問。
擡頭謝道:“多謝爹爹。”
傅诩瑾讓他們二人起身,又走至陸硯塵身旁,慈愛道:“孩子,你自進了我們傅家的門,便就是我們傅家的孩子。你不欠傅家什麼,此路兇險,你不必陪着霞兒。”
陸硯塵心中感激,但仍舊慌忙答道:“老爺,孩兒心甘情願。”
如今兩個孩子都要離家,傅诩瑾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擺了擺手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着吧。”
兩人又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心中的愧疚和大義交織,說不上是喜是悲。隻是感覺心中輕快了不少。
談完此事,已近寅時,三人出去,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傅彩霞睡不着,陸硯塵陪她坐在枇杷樹下,看天色的暗一點點褪去。
她開口:“哥哥你看,這院牆是不是變矮了?”
陸硯塵對着她溫柔地笑笑:“是,變矮了。”
兩人視線對上,都笑了。
晚風吹拂着琵琶樹,發出沙沙的聲音,今日院中,連風都是輕快的。
這個雄心壯志的富家千金也該踏上她自己的征途了。
翌日一早,她便偷偷去了傅诩瑾的書房,将房中珍寶架上的玲珑白玉瓷瓶偷偷藏于了袖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