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沒睡,傅彩霞心中灼熱,食之無味。
她等不及了,一刻也不想等了,想立馬去找爹爹辭行,但爹爹也一天一夜沒睡,她不敢過去打擾。殊不知傅诩瑾也是心事重重,輾轉反側。
午時,幾人各懷心事地用了飯,眼見用完了飯直到傅诩瑾離開也再沒有提及此事,二人心中複雜,不知爹爹是否又改了主意。
終于在回廊中再見到傅诩瑾,傅彩霞便迫不及待又心虛地叫住了他:“爹……”
傅诩瑾苦笑,心中酸澀:“馬車已經套好了,路途遙遠,在準備路上的東西。”
“是,女兒急躁了。”
随後,她拉着傅诩瑾到了一處家仆婢女衆多的地方,掏出了袖中那個玲珑白玉瓷瓶。
這個瓷瓶曾是先皇因哥哥傅敬亭壯志殉國而賞賜的物件。禦賜之物,都寶貝地放在珍寶架上,今日傅彩霞将它取了下來。
“啪!”的一聲将那物件摔碎在衆人面前,生生的絕了自己的後路,也給傅家鋪出了一條活路。
“禦賜的東西,也不過是件東西罷了。”她大聲說道,面不改色。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傅诩瑾此刻腦子也空白了一瞬,怎麼這麼狠?怎麼想得這麼遠,這麼缜密?這是他的女兒嗎?他對這個女兒究竟了解多少?
“爹,送我去祠堂。家法處置,不可手軟,叫大家都看到,今日我便走了。”她小聲對傅诩瑾示意道。
傅诩瑾的思緒被拉回,事情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她沒有同自己商量瓷瓶的事情已經表明了她的态度了。現在隻能順着她的想法去做。去保全傅家,保全傅家上下十幾口的性命。
他帶着怒色将傅彩霞帶到了祠堂,用家法刑鞭狠狠地抽打着她。每抽一下,皮開肉綻。傅诩瑾心中疼痛,疼得指尖發抖。
傅彩霞的母親、陸硯塵、小核兒聞訊趕來。都被眼前的場景驚掉了下巴。傅母更是險些暈厥。
傅彩霞跪在祠堂前,身上鮮血淋漓,而傅诩瑾手中,仍揮舞着鞭子。
在場衆人,隻有陸硯塵猜到了發生了什麼,沖着小核兒喊道:“小核兒,攔住夫人,不要叫她過去。”
他自己沖上去護在了傅彩霞身前,抱着她,替她擋着鞭子。
“啊?”小核兒不可置信地聽着陸硯塵地話,傻不愣登地攔住了夫人。
傅彩霞十五歲的身軀被打得顫抖,嘴唇發白,忽然感覺到腦袋旁邊的溫熱。
“哥……”她虛弱地叫出聲。
“做亂臣賊子的不是你一人,哥護着你。”陸硯塵喉間酸澀,不敢去看她身上的鮮血淋漓。
傅诩瑾沒有收手,連帶着她二人一起打。這頓鞭子,打得越狠,傅家越安全,他們二人走得越遠,越心安。
傅母不理解為何會這樣,隻是方才聽婢女說女兒摔了禦賜之物,還說了大逆不道的言論,她不信,女兒向來乖巧,其中定有誤會,用力掙紮着推開小核兒。
小核兒心中痛苦,沒力氣去攔夫人,自己也要沖上來給小姐擋鞭子。
“攔住她們。”傅诩瑾咬着牙,噙着淚對家仆吩咐。
家仆将傅母攔在了外面,她阻止不了,又看到孩子們血肉模糊,生生氣暈了過去。
傅彩霞轉頭到母親這樣,心髒比身上的傷還疼,但,此刻她也沒有辦法。
他們咬着牙,不知挨了多少鞭,盡管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可兩人愣是沒喊過一句疼,也不敢發出一聲哭腔。
将疼痛和情緒都憋在胸中,無所畏懼地面對一切。她心中有目标,隻要今日打不死,隻要今日留口氣,讓她能走出這個門就好……
晚間,二人僅草草處理了傷口,便拖着病軀連夜出城。
兩人上了馬車,無人相送。殊不知府宅轉角處,傅诩瑾望着漸漸變小的馬車,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
他雙手合十,虔誠對天祈禱道:“諸天神佛,庇佑我兒。”
車夫駕着馬車趕路,他們二人坐在馬車中,是真的累了。草草處理的傷口,随着馬車一颠一痛。
傅彩霞像個小雞仔一般躺在陸硯塵腿上。他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伸手點了安神香,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柔聲道:“睡吧,霞兒。”
她也輕柔地撫上陸硯塵手臂上的傷痕,将胳膊拿到自己面前,輕輕地給他吹氣:“哥哥,疼嗎?”
“不疼。”他笑着溫柔地回她。
她轉了身子,頭朝向陸硯塵坐着的一方,将頭埋在了她的肚子裡。不一會兒,陸硯塵就感到腹部熱熱的,衣裳也有些濕潤。
他輕拍着她背部完好的地方,生怕弄疼了她。
她太累了,終于熬不住了,忍着痛也睡着了。
兩天一夜未睡了,又遭了這樣的罪,看着懷中小小的身軀,他心疼得喘不過氣。蹑手蹑腳地給她裹上大氅,感受着她均勻的呼吸,此刻,無比的心安。
不料二人剛出了愉都,馬車便猛地刹住了。
“少爺,小姐。”車夫言語驚恐,慌亂地沖裡面喊,“蛇,有蛇。”
天色昏暗,方才急着趕路,不曾瞧見。駛近了,才看清楚,是一條血紅色長達十幾米的粗蟒,攔在路上。
陸硯塵聽到外頭響動,想提醒馬夫小聲,莫要吵醒了霞兒,怎奈這樣的姿勢使得他不敢動彈。傅彩霞還是醒了。揉着眼睛問:“發生何事了?”
“少爺,小姐,”馬夫在外頭顫着嗓音說道,“是生靈攔路,生靈攔路啊。”
傅彩霞坐起身來,還處在不明所以的狀态,雖沒睡多久,但這一覺睡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