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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喰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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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到紙條,算算日子竟已經四年了,刹那間倒感覺有些白駒過隙。

香泥山上無名觀中的日子雖然艱苦,但每日都過得充沛。這裡有道長,有五位武功特别厲害的師傅。一時間還真有些舍不得。

不過,道長既然讓他們走,便是已經到了該下山的時機,這麼久了,該走上自己的路了。自上山來也一直在等着此刻,現在時間到了,竟也分不清是不舍還是激動或者是欣喜,總之,該走了……

觀門口,道長和師傅們都來送行。他們背着行囊,拿着劍,看着幾位面前的人。

四年過去了,五位師傅他們從背影便能一眼認出了,盡管他們還是那樣相似,盡管他們同五年前并沒有多大的變化。站在一起還是那樣清秀隽雅,像山間的清風。

他們幾人面上的神色和初遇時相似,不見不舍的神色,但他們兩人都能讀懂五位師傅心中留戀,仙人面不改色,心中已是五湖四海。

感情這東西,心中的比面上的可信。征途漫漫,有些人本該隻是送你一程。

就在一行人不知如何表達送别之時,道長開口道:“此去山高水遠,不要回頭,也不要回到這裡來了。”

依稀回憶起當初剛來香泥山無名觀拜師之時,道長也曾說過,若是有朝一日離開這裡,便不必再回來。

如今,已過了四載了。

“是,師父。”

兩人握劍抱拳答道,此一去或是人生中最後一面了。

臨别之刻,道長又分别贈與他們一個小藥瓶,瓶中裝着兩顆藥丸。

“這是?”傅彩霞問道。

“這是初上山那日你們吃的藥丸,吃一粒便可維持一天一夜的能量,不必再進食。”

“多謝師父。”兩人接過藥瓶謝道。

然後,道長又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裡面裝着的正是上山是他們交給那對香泥山夫婦,叫他們上香泥山參拜時,放到功德箱中的錢。”

而道長留了下來,現在又交給了他們,他們看着手中的錢,當真感慨萬千。

道長又道:“此去下山,不要沖動,學會隐忍,褚小者不可以以懷大,绠短者不可以以汲深。”

“是,徒兒謹記。”兩人再次抱劍行禮。

不能再說下去了,離别本就蘊含着不好的情緒,誰都不願意先帶動這個氛圍,每人都把心頭異樣的滋味咽下去,裝作表面坦蕩的樣子。

這感覺,就像當初他們離開愉都,離開家的時候一樣。

最後,兩人的視線在道長和五位師傅的臉上一一掃過,回想起初見。

“道友,看我看清我的樣子了?”

“道友,小道一明”

“道友,小道一沙”

“道友,小道一钰”

“道友,小道一泊,不是一木。”

四年前上山見到他們的一幕還曆曆在目,如今已經到了談論離别的時候。

初見已是人間風,離别好似天上月。

五位師傅不曾開口相送,這四年好似句句都是離别。

二人轉身,用背影沖他們揮手:”走啦,師傅們,這一程,多謝相送。”

上山的路走了兩次,下山的路走了一次,如今,是第二次了。

下山,回到香泥村,他們又來到了那對夫婦的家中,感謝他們四年來為二人送去的衣物。也與香泥村的村民道一聲離别。

進到家中,感覺他們并無多大的變化,還是像以往那樣熱情地招待他們,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樣。

道完了離别,那婆婆将一個錦囊交到了傅彩霞手中,道:

“姑娘,這是道長交給你的東西,還請姑娘時刻帶在身上,若是有朝一日完成了心中所想之事再打開看。”

傅彩霞接過錦囊,滿頭疑惑,問道:“為何師父不親自相送?”

那婆婆道:“這錦囊自四年前你們上山之時便在我手中了,隻是四年後才有機會再交予你們。”

“哦。”傅彩霞怔愣看了眼手中錦囊,對婆婆道,“好,多謝婆婆。”

婆婆笑着對二人道:“無妨,無妨,山高水遠,二位一路小心。”

“嗯,多謝婆婆。”二人一同答道。

傅彩霞将錦囊放入了懷中,和陸硯塵一同拜别了兩位夫婦便離開了。

出了香泥村,他們到了鎮上買了快馬,如今四年過去。不知如今愉都狀況如何了,兩人策馬揚鞭,一刻也不敢耽擱,急速奔向愉都。

行至半途,經過高陽縣風揚鎮。

發現風揚鎮鎮碑高門旁的死人坑中,堆疊着數不清的屍體,高的都快溢出來了。看着眼前如此景象,兩人尋了客棧拴了馬,便走進了風揚縣。

沿路行走,放眼望去,整座縣城,破敗凄涼,不見生機。

北方的天冷,已近十月,百姓卻還穿着單薄褴褛的粗布衣。就連他們身上洗到發白的衣裳在這裡都不顯得寒酸。街邊生着幹火的乞人多如牛毛,個個骨瘦如柴,面色蠟黃。路旁多是凍死、餓死的屍體,狗兒啃着這些屍體做糧。

兩人的步子越走越沉重,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再往前走,廊橋下岩洞中,一個消瘦黢黑的女子懷中摟着一個瘦弱的孩兒,若是躺在那處不動彈,便也跟一個屍體沒什麼兩樣了。

兩人逐漸靠近那對母子,那個女人吓得慌忙站起身來,拿起手中的石塊,防備地看着來人。

“阿姐,莫怕,我們并無惡意。”

陸硯塵掏出懷中臨行時阿婆為他們準備的幹餅,打開油紙,彎下腰放在了地上。真誠地瞧着那個女人說道。

兩人退後幾步,看向那個角落中的孩子。那個孩子被裹在一堆破布裡,像是個猴繩一樣,這會兒餓得連害怕都費勁。

傅彩霞不知所措地望向陸硯塵,心中極度不是滋味。

那女人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幹餅撿起來。看到真的是吃得居然流了淚。她撿起幹餅放到皴裂的嘴中嚼碎了,喂到那個小孩兒的嘴裡。

這時,兩人注意到那個女人手臂上有血滴下來。

傅彩霞緊張皺眉,瞧着眼前場景有些呼吸不過來。

陸硯塵挪着步子,謹慎地走向了那個女人身邊。那女人見他們沒有惡意,也放下了戒備心。

“阿姐,你的手……”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望着這對母子。

剛蹲下身,看到小孩子唇邊還有殘留的血迹,一時間腦子中産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站起了身,呼吸也變得阻塞。

“哥”傅彩霞嘴唇發白,在身後叫住了他。

陸硯塵轉身扶着傅彩霞,道:“我們走吧。”

這個場景,與香泥村差異太大了,這樣雲泥之别的落差感沖擊着他們。腦子中天旋地轉的,都不知該如何反應。

兩人剛要離開,那個女人在身後給他們跪下了。

“謝謝你們。”

那女人的嗓音嘶啞,難聽極了,不知多久沒喝過水了,也不知多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兩人轉過身來,陸硯塵上前去扶起了那個女人。

問道:“你們為何會落得如此境地?”陸硯塵問道。

那女人苦笑:“三年前,我相公被征為正卒參與修建地宮,他走後,我帶着四個孩子和阿公阿婆種田度日,可朝廷的田稅一年比一年高。我們将所有糧食,牲畜都拿去抵了稅收。”

眼淚在她的臉頰滑下,嗓子已經變得哽咽。

“他走後第二年,又逢大水,将田中的糧食淹了個幹淨,我們再也掏不出銀兩納稅,賣了田,賣了房子住在牛棚裡度日,可還是不夠,官差又抓走了我的一雙兒女抵債。”

說到此處她已經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傅彩霞和陸硯塵也是嗓子口發緊,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兩年後,我相公終于平安回來了。”

她說着,臉上還挂上了不為人知的笑,随即又轉為悲傷。

“可他剛回來沒多久,又被官差找上門來,說是有富貴人家買了他,叫他去代服人役。隻給了我們二兩銀子便帶走了他。這一走,便再也沒回來,我去看過他,他們說,他已經被埋到地宮中去了,連屍首都沒有。”

那女人邊哭邊說,還一邊樓緊了自己的孩子。

“洪災沒有斷過,牛死了,我阿公阿婆也死了。我剩下的一雙兒女,女兒身體不好,也死了。我們吃了他們的肉活下來了。如今,我也快死了。”

傅彩霞陸硯塵的淚也從眼中滑落,身子發軟,喉嚨發痛,好像,心也有點痛。

瞧着孩子奄奄一息的模樣,瞧着這個以自己血肉喂養他的母親,陸硯塵拿出了自己的辟谷丹給那孩子喂下,另一顆給了那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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