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如何腥風血雨,周心怡并不知道,她和林躍然正面臨嚴肅的、一針見血的審問。
林家雖想插手,卻被一堆爛事搞得焦頭爛額,根本分不出心思。
先是林家開發的别墅被舉報使用劣質建材,導緻牆壁開裂;所屬的影視公司被曝光壓榨藝人,逼迫其陪酒甚至用身體交換資源;所控股的遊戲公司忽然被黑客攻擊,内部網絡全線癱瘓。
總之,倒黴透了,糟糕極了,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一棵樹苗,日漸成長,是從根部開始。
一棵大樹,徹底壞死,也是從根部開始。
由裡到外,由上至下,先是根部萎縮,樹葉枯黃,而後樹皮脫落,樹芯腐爛,直至被蟲蛀、被風吹雨淋,被烈日暴曬,變成一截朽木,輕輕一戳,軟爛成泥。
……
周父周母如同去刀山火海走了一遭,整個人渾渾噩噩,滿身瘡痍,濃烈的難過和擔憂緊揪着他們的心髒,強烈的失望和後怕又像劇毒腐蝕着他們的身體。
孫夫人翻來覆去地回想起姜蕊決絕又堅定的話語,腦海中不斷閃現——她臉上紅腫不堪的巴掌印、通紅的雙眼,渾身的淤青。
每每想起還被刑拘的周心怡,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姜蕊差點被、被那群人猥.亵,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卻被周心怡差點摧毀。
身體的傷害也許會痊愈,但疤痕和痛苦卻不會消失,若不是鄭宇和那位先生去得及時,那會是一輩子的、無法逃脫的陰影和夢魇。
周涵川和周海宸從彼此的眼神裡讀取到無法忽視的惶恐和為難。
直至今日,他們才撇開親緣的偏見,以客觀的眼光去看待周心怡,她是自私自利的,也是貪婪惡毒、膚淺虛榮的。
周心怡從來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美好、單純。
‘喂喂流浪貓’和‘随意丢棄寵物’,并不矛盾,事實上,她也确實那樣做了。
連這樣的小事,哪怕發生在國外,也能被那位先生翻出來。
就算不是親生的,她也該明白,周家怎麼會抛棄她?
就算是養頭畜生,這麼多年了,怎麼會說棄養就棄養?
周心怡用明眉善目的微笑,來掩飾骨子裡的自私涼薄,她可以肆意辱罵、陷害、背叛所謂的好朋友,怎麼就不可以謀害即将奪取她身份的姜蕊?
“可是、我們總不能不管她?”周海宸的嗓音沙啞又破碎。
教唆罪可大可小,可從輕處罰,也可以按‘共犯’或‘從犯’定罪,情節輕微的,隻需罰款或扣留幾日;
情節嚴重的,判處拘役幾個月或幾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但隻要取得被害人的諒解,緩刑甚至無罪釋放,都有可能。
周家父母是周心怡的‘親屬’,但周家大嫂可不是,她雖出身高貴,但肯彎下腰、蹲下身,對陷于泥潭深淵的同性伸出援助之手。
顧曉夢冷哼道:“若受害人是我,周涵川,你打算怎麼處置?錯了就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付出代價,你們想幫她,那位先生同意嗎?”
或許是同性的直覺,顧曉夢自嫁進周家,面對能言善辯的周心怡,心裡總是生不出好感。
誠然,周心怡是優秀的,精通外語,在書法和國畫上不說有多少天賦,基本功還是有的。
可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總讓顧曉夢詫異,心裡莫名抵觸。
現在想來,周心怡太過精明,她的每一句話,目的性都很強,她想博得哥哥的歡心,想赢得父母的好感,想獲得大嫂的認同,想每個人都圍着她轉。
面對家人時,很多人是不會僞裝的,不管是愛好、喜怒、憎惡,都會直接表達出來,因為家人是最溫暖包容的港灣。
在外面,大家會戴上面具,和事業夥伴、競争對手、上司同事虛與委蛇,回到家,脫下外套、松開領帶、踢開皮鞋的那刻,卻會卸下所有的防備和僞裝。
真實又現實才是生活,有争論和喋喋不休,也有歡聲笑語,能素面朝天,也能自曝糗事,那才是家。
外面和家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環境。
但周心怡時時刻刻都在做戲,隻有在酒精的刺激下,在陌生人面前,她才會短暫地暴露真實的自我。
“曉夢,這件事和你無關,你不是要去上班,趕緊去吧!”周涵川擡手扶額,身體和精神都疲憊又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