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除了血壓有點高,其餘一切正常,餘知非意識到一個事實:父母的身體果真是兒女放縱的資本。
否則,要是鬧出病發住院這等事來,别說出櫃,這輩子都得活在照顧老人身體的陰影下,不能刺激他們,所以隻能按照他們認為的方式生活。
“爸、媽,你們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還得上班呢。”餘知非面含微笑地說。
老兩口還在氣頭上,想開口讓他留下來,卻被他臉上的笑意刺痛雙目,無奈又痛心地擺擺手,叮囑道:“路上小心點。”
“我會的。”餘知非轉身之後,虛假客氣的微笑像被毒氣腐蝕的鮮花,瞬間枯萎。
少部分的保镖還留守在樓下,把他安全送回家後,默默蹲守在車裡,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暴風娛樂公司有很多項目都和國家簽署了保密協議,不管是作為顧遲的枕邊人,還是以創新和科技聞名行業的企業家,餘知非的安全也同樣重要。
餘知非輕輕地推開門,幽禁般的黑暗霎時闖入視野,邢卓沒有回來。
小白貓嗅到氣味,屁颠颠地跑過來,磨蹭他的褲腿,餘知非扯出牽強的微笑,自言自語道:“他連你,也不要了嗎?”
餘知非抱起小白貓,癱倒在沙發上,他怎麼想也想不通,邢卓的腦袋是怎麼長的,明明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說走就走。
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很快又醒了,邢卓就是夢境裡的主角,他像最惑人的惡魔,能肆意操控他的心情。
起起落落,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透過小白貓的雙眼,089感知到餘知非的狀況,滿是不解地問:“小爸爸,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明明可以一起面對的,明明可以用三年、五年、十年去軟化他們的态度,不是嗎?
“也許,我對NPC沒什麼耐心吧。”顧遲随口道。
他和餘知非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公平,他是造物主的同類,而餘知非不過是遵循邏輯的刻闆數據,他想看看,餘知非能不能突破程序的限制。
孝順、克制、聰明、上進、無法容忍背叛、執着——是他的标簽,也是他的束縛。
089喃喃道:“是這樣嗎?”你對姜蕊他們,倒是挺有耐心的。
顧遲平靜道:“我不想在幾年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不是每段感情,都必須經曆三年、五年、十年的磨合期,才會發現問題的根本,我不想在一個我不想要的結果上,浪費那麼多年。”
所以,要麼永遠失去我,保住孝順體貼的兒子;
要麼接受我們的全部,接受我們的特别,同時擁有兩份親情;
又或者,得到行屍走肉般的兒子,和永不聯絡的親人。
煎熬永遠是暫時的,陷入失落、失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時,人們才會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為了那個結果,又能舍棄什麼。
089抱着又肥又白的小短腿說:“小爸爸,你好像……很難過?”
顧遲緩緩道:“我也不确定,最後的結果,是我最想要的嗎。”
……
餘知非是被餓醒的,他揉揉腫脹的雙眼,光着腳來到廚房,拉開冰箱門,裡面全是另一個人喜歡吃的食物。
小家夥喜歡吃不那麼甜的布丁,喜歡吃軟軟彈彈的芋圓,喜歡旁若無人地挑.逗他,溫存時,小嘴依然能說會道,大膽又直白。
和他分開後,小家夥也會和别人撒嬌、親吻、纏綿嗎?
以對方的身價和外貌,會有很多女孩子、男孩子喜歡他吧?
即便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餘知非還是無法坦然面對,窒息般的疼痛從心髒向全身蔓延,整個人被墜入深淵般的絕望包裹,連呼吸都難受起來。
他越想越狂躁,随便往肚子裡塞了點吃的,匆匆趕往公司,往常小家夥喜歡窩在他辦公室裡的沙發上工作,現在、還在嗎?
從家裡到公司,不過十多分鐘的車程,餘知非卻感覺漫長到像是過了幾個小時,推開辦公室大門時,聽到動靜的顧遲擡起頭,遠遠地沖他笑了笑:“舅舅,早上好。”
邢卓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昨日的痕迹,他的笑容燦爛又美好,卻剔除了熱愛,隻剩下親人間的熟稔。
“早、早上好。”餘知非機械地回了句。
他怅然地看着顧遲,心裡空落落的,好像被人挖走了心髒,他難受地捂住心口,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
“舅舅,你不舒服嗎?”顧遲扭頭看他。
“我、”餘知非長久地凝視着他,終是聲音沙啞地問道,“是不是,如果……他們不接受,你永遠也不會回來?”
顧遲颔首道:“對,餘生還很長,舅舅。”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呢,妥協隻會縱容背叛,也許再過幾年,餘知非就會在老兩口的軟磨硬泡下,和旁人生兒育女。
到那時,他就會提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