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皇後,她同樣對着夏潇然一頓噓寒問暖,仿佛見了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夏潇然卻依然像從前那樣,恭敬疏離的應答。
皇後見此,也沒有落下臉來,關切的讓宮女上了最好的貢茶和點心說,“你在外面這麼長時間,吃苦了。母後為你準備了幾箱茶葉,香料,衣料,首飾。等出宮的時候,一起帶回去。回來家裡,就不能讓你再吃苦。”
“謝娘娘。”夏潇然的回應也就這三個字。
場面一時冷清。
衆人落座時,三皇子貼心的讓人在夏潇然旁邊,給夏小狸看了一個座位。夏小狸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就惹得夏悠悠在她身上注目許久。
此時場内氣氛忽然變得無比安靜,即便心不在焉的夏悠悠,也回過神來看向對面低着頭的夏潇然,又看看自己旁邊的哥哥。便笑着解圍似的對皇後說,“我跟潇然姐姐分隔這麼長時間。母後見過了姐姐,既無事,我們就先告退了,回去還有好多姐妹間的話要說呢。”
母後總是嚴肅的,就連她想撒嬌,也要挑母後心情好的時候。父皇對她就要和藹很多,可惜一個月也見不了幾次。所以她覺得,還是這幾年跟姐妹們一起玩耍的時光更歡樂。可惜姐妹們跟母後的關系都隻是平平,從前她還想過加深她們之間的聯系。可是随着年齡漸漸長大,她已經打消了這樣的傻念頭,隻覺得她們各自安好,互不打擾也挺好。
然而皇後無暇去體諒女兒的心情,聽到夏悠悠的話,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冷下來。帶着一點嚴厲的語氣看着夏悠悠說,“都要成婚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我還有要事跟九兒談,你要是坐不住,就先自己回去吧。”
也是皇後出言夠快,打斷了夏潇然想要順勢離開的話頭。
夏悠悠被說了一通,卻依舊坐定在那裡,低着頭說,“我跟姐姐一同回去。”
她竟然不走,在場也沒有人硬趕她走。
皇後教訓完女兒,又喝了一口茶整理好心情,繼續笑着對夏潇然說,“悠悠都要成親了,你的終身卻還沒有着落。母親看在眼裡,便常常為你憂心。……”
眼看就要長篇大論,夏潇然趕緊打斷道,“娘娘不必憂心,我乃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不動男女之情。”雖然全都是大實話,但是夏潇然忍不住看了坐在旁邊的夏小狸一眼,總覺得有點心虛。
轉頭卻看到皇後仿佛聽不懂他的話一般,露出憐憫的表情說,“修道就不能動男女之情,我兒實在可憐。難怪人都說隻羨鴛鴦不羨仙。你可還記得徐觀,他為你上陣殺敵,博取功名,如今已經被陛下封為黔州節度使一品鎮南大将軍,他對你的情誼可謂天地所感,縱然仙人也要動心的。”
夏潇然這才體會到,人無語到一定地步是真的會笑。然而在場所有人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都不會認為那是小女孩羞怯的笑。因為譏諷的情緒滿溢出來,已經讓夏悠悠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她又想說點什麼來打破尴尬氣氛的時候,卻忽然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這雙眼睛看起來如此熟悉,這位師姐一定是她見過的人,可是如此絕美的長相,見過又怎麼會忘記呢?
夏小狸對夏悠悠施展了一點小幻術,讓她的情緒分散。畢竟是同住過一個屋檐下幾年,夏小狸對夏悠悠也算了解。她知道夏悠悠會為難,也知道夏悠悠根本無法撼動皇後他們的決定,所以幹脆讓她閉嘴别添亂了。
果然夏潇然沒有讓夏小狸失望,她并不需要别人解圍。她緩緩的收起臉上的假笑,擡頭正視着皇後,一字一句道,“我不願動情,而非不能。”
這下子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和平。
如果是從前,皇後一定叫人把夏潇然拖出去打一頓,她有這樣的權利。從前縱然有太子,有貴妃和丞相結成的張氏一黨。然而皇後不出後宮,唯一能給她氣受的人,就隻有皇帝了。皇帝平常也是好說話的性子。偶然生氣,也是拂袖而去,并不會責罵皇後。
此時被當場頂撞,皇後頓時覺得後腦勺都繃緊了。
可是如今不比從前,遭遇了一次兵禍,皇後終于意識到了亂兵流民的可怕。現在夏潇然手裡有兵,聽徐觀說夏潇然箭術法比魏都還強,皇後也不敢當場發難。
她深吸了兩口氣,隻能扶住自己的額頭,看向三皇子的位置,想讓兒子來解圍。
可是這晉國的皇家男兒,好像從根上就不可靠,全都是些隻會躲隻會跑的懦夫。
平常都是皇後為兒子出頭,三皇子此時突然接收到母親的目光,就習慣性的躲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