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璨搖頭:“我真的沒有。”
“十萬!十萬總行了吧?!”吳财民嚷道。
于璨:“五萬,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了。”
“才五萬?”吳财民瞪着眼睛,一臉不滿地上下打量着她,這女人可不像是沒錢的。
于璨看了眼自己這身職業裝,面不改色道:“這是我的工作服,大家統一的。”
吳财民“啧”了一聲:“五萬就五萬,不過你之前說的那些費用,什麼車費、誤工費的,一分也不能少!”
于璨把事情轉告了溫祈年,溫祈年隻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顯然,對于吳财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并不意外。
公安機關關于歹徒行兇原因的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了,死者名為周繼勇,三十八歲,父母早亡,已婚有一女,有至少十年的吸毒史。根據在場目擊者的證詞,死者行兇時嘴裡喊的“想離婚是吧,看我不弄死你”之類的話,判斷應是吸毒産生的幻覺,将溫祈年錯認成了妻子。
至于公安機關對滕遇的處理,警察在調取了監控和衆人一緻的證詞下,她最終被認定為正當防衛。
等事情結束,滕遇的傷也好全了。她的書包被割斷了背帶,又染到鮮血,已經不能用了。于璨讓人送了個新書包過來,臨走前還偷偷塞給她一個手機,裡面存有溫祈年的電話号碼。
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溫祈年還是給了周繼勇的妻女一筆錢。之後,她聯系到吳财民,詢問滕遇的身體情況,并向他要了銀行賬号。
原本聽溫祈年一口一個“歲歲”還想罵她有病,他女兒名叫吳招龍,歲歲是哪個?後來聽到有錢到手,也懶得管了,她愛咋叫咋叫。聽到對方說還願意承擔歲歲直到大學的學費後,他簡直喜出望外。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當看到賬戶上多出的二十萬,吳财民還是激動得手抖,嘴裡念叨着:“乖乖,這女的可真他媽有錢!”
“哎呀!我就說要少了!”滕秀萍直拍大腿,“都怨你!那麼快答應幹嘛啊?!”
吳财民:“……那你說,現在再和她要,還來得及不?”
……
滕遇放學回來,見他倆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不想觸黴頭,借着做晚飯的借口躲進了廚房。
夜裡,她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自己還帶着前世的記憶,可姐姐卻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沒有了前世的記憶,自己對姐姐而言隻是一個陌生人。如今的姐姐是大明星,仰慕者多不勝數,要怎麼才能讓她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呢?難道以後都隻能在人群中仰望她,或是從大熒幕裡見到她嗎?
這一刻,滕遇決定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考大學,學表演,進入演藝圈。
可她現在才上三年級,等她大學畢業進入演藝圈工作,都是十多年以後的事了,姐姐那時又會是什麼樣?會不會……結婚了?
一想到這裡,滕遇頓時焦慮起來。有什麼辦法能更早上完學嗎?想着想着,“跳級”兩個字出現在她腦海裡。對了,隻要自己展示出遠高于小學生的水平,是不是就可以跳級了?
抱着這個想法,滕遇向老師提了想要“跳級”一事。
“現在學的内容太簡單了,我想學更難的。”
辦公室裡,滕遇對班主任如是說。
班主任是數學老師,跨年段教學,既教三年級,又教六年級。聞言也饒有興緻,抱着逗她玩的心态随手從抽屜裡拿了一份六年級的練習卷讓她做。
令班主任沒想到的是,滕遇僅僅用了十分鐘就把卷子做完了,還全做對了。
班主任驚訝不已,辦公室另一位數學老師又找來一份六年級的奧數題給滕遇,她依舊很快完成了。
辦公室的老師都圍了過來,這個看看卷子,那個摸摸滕遇的腦袋:“這小腦瓜怎麼長的?”
班主任聯系了滕遇的父母,告知了這事和滕遇想要跳級的想法,征求夫婦倆的意見。
想着少讀一年就少花一年的錢,滕秀萍夫婦倆樂見其成。
初中畢業這年,滕遇十三歲。本該進入縣一中繼續學業的她,卻失去了繼續上學的機會。
高中不是義務教育了,學費比以前高得多,夫婦倆便打算讓滕遇辍學打工,這對她而言仿佛當頭一記悶棍。
“女娃兒遲早要嫁人的,讀那麼多書幹嘛?浪費錢!早點出去賺錢才是正經。”滕秀萍大着嗓門道。
“可是,我還沒成年……”
滕遇話沒說完就被滕秀萍打斷:“沒成年?沒成年怕什麼?你看老丁家閨女,人家也是初中畢業就去城裡打工了,現在每個月都給家裡打錢。”
“媽,姐姐要去打工?那她不上學啦?”八歲的吳俊龍皺着眉問道。
滕秀萍敷衍道:“大人說話你小孩子不懂。”
吳俊龍看了滕遇一眼,拉着滕秀萍的衣袖道:“我不想姐姐去打工。”
“小孩子别管這些。快去寫作業!”吳财民沉聲道。
吳俊龍低垂着腦袋,慢慢走開了,中途還回頭看了滕遇一眼,眼裡似有不舍。
滕遇看着吳俊龍的背影。這個她名義上的弟弟,養父母的寶貝兒子,身上嶄新的藍色短袖和自己這件又短又舊的衣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吳财民接着剛才的話題說道:“家裡的條件你也知道,實在是拿不出這個錢了。我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你也該出去賺點錢幫家裡分擔一下。”
滕遇垂眸輕聲道:“可是,我記得,當年我爸爸媽媽出事賠的錢……”
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提起父母的死亡賠償金,可吳财民一聽她提起便急吼吼地大聲打斷了她的話:“賠的錢?賠什麼錢?!你從小到大吃的住的用的不是錢啊?我看你才是賠錢的!”
滕遇沉默了。她心知無法左右養父母的決定,想了想說道:“那你們總得給我一些錢,我去商岚市找工作。”
商岚是華國首都,全國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一聽去那裡,吳财民又坐不住了:“商岚?去那麼遠幹嘛?省裡又不是沒有打工的地方。”那麼遠,萬一不打錢回來,他上哪裡找人去?
“那裡是一線大城市,工資要高得多,我也能多打點錢回來。”滕遇淡淡道。
吳财民一聽,雖然心疼錢,但想到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還有,我到那裡總要先租個地方住……”
滕秀萍一聽就知道她還想要錢,沒等她說完便嚷嚷開了:“租什麼租啊,去找那種包吃包住的工作不行嗎?”
“我還沒成年,找不了正式的工作。隻能做些零工兼職,要自己租房的。”滕遇瞥了她一眼,又說道,“就當是我向你們借的,等我賺了錢,會給你們更多。”
“給你五百塊。”吳财民想了很久說道。
滕秀萍一聽眼睛瞪得老大:“五百?哪要得了那麼多?”
“車費都要花掉一半多。”滕遇低聲道。
吳财民:“就五百,多了沒有。”
滕遇點了點頭,回房間安靜地收拾起行李。
第二天,她拿上吳财民給的五百塊錢和這些年偷偷存的一點積蓄,離開了家。養父母沒有相送,沒有挽留,甚至連一句叮囑的話都沒有,隻有吳俊龍拉着她哭着不讓她走。
對這個名義上的弟弟,滕遇沒什麼感情。邁出家門的那刻,前途未蔔,她卻感到一陣久違的輕松。
乘坐大巴到市裡,在火車站售票窗口買了一張硬座票——不是不知道28個小時的硬座難坐,隻是如果現在不盡量省錢,之後怕是吃飯都成問題。
原本打算考上大學之後學表演,可現在連高中都上不了了。姐姐所在的那個圈子和她相隔天塹,沒了這條路,她要怎麼才能走到姐姐身邊?
坐在火車裡,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滕遇心中不由得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