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陸天縱是真的能把甯璋氣死。
甯璋去昌安的一路上,足足五天都在生悶氣,時不時還會氣呼呼地冒出來一句,“老子中了他的算了!”
将離聽得很煩,很是恨鐵不成鋼:“你是不是去昌安,關他屁事?他有沒有稱心如意,又關你屁事?橫豎去昌安是你自己選的,是不是遂了他的意,有什麼要緊的?”
甯璋一口氣差點被憋死。
要真完全是她自己選的倒還罷了,可她多多少少有點印象,一開始好像是被陸天縱激了将,才生出要去昌安的念頭?隻是事已至此,要從根上就承認是着了陸天縱的算,未免也太難看了。
甯璋不得不臉色奇差、十分勉強地認下了将離的話:“也是。之前舅舅舅媽帶我遊曆的時候,雖然章國、宋國、東平都去過,但一向都是行走綠林,還沒見識過我們祁國的都城是什麼樣子。昌安我是勢在必行的,等我在昌安玩夠了就回家,陸天縱既管不了我走,也管不了我回。”
她這麼說着,也努力回想起了一些可以作為佐證的依據。
比如想到最開始得知他要去昌安的時候,陸天縱确實嫉妒的,想是嫉妒她有機會去都城,而他沒有;比如知道将離也要去的時候,陸天縱的表情好像吃了蒼蠅一樣,畢竟将離一走,整個陸家就沒有年紀比他小還能把他打趴下的人了,像陸天縱這種變态,當然舍不得;再比如後來知道當歸、南渡、北顧都劃拉過來跟着她去昌安,陸天縱那得是破罐子破摔了吧,橫豎整個陸家最有能耐的幾個門生都跟着去了昌安,就剩陸天縱和溫泉,溫泉那小子還打不過陸天縱……
甯璋越想越覺得有理,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不錯,陸天縱這是行的破罐子破摔策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激的我趕快結束在昌安的快樂生活,那怎麼可能呢,我非去不可。”
将離和當歸紛紛感慨點頭。
當然,當歸這點頭實屬出于對陸天縱的了解,淺點一下以示認可,而将離點的是……可他奶奶的不用聽這丫頭唉聲歎氣了。
雖然這個“快樂生活”的幻想,坦白來說,在進入忠義伯府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入伯府之前,還讓她趕上了個熱鬧。
當時南渡和北顧正在駕馬車,将離當歸都坐在馬車裡聽甯璋的一句話總結,忽然聽見馬車外漸漸響起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就這麼聽着,前頭約莫有兩匹馬,後頭離得再遠些馬匹更多,且來勢洶洶,不像普通趕路人。
南渡和北顧畢竟有些江湖經驗在身上的,聽到這情形,馬車門開了條縫,南渡往裡頭遞話:“後頭好像是有點江湖恩怨,咱們看看熱鬧還是避開一點?”
話沒說完,甯璋已經秉持着“懲強扶弱”的一腔正氣,從馬車窗戶探出了半個身子往後看,見是一老一少兩個人渾身血迹斑斑的拼命駕馬,後頭是一群喊打喊殺的人,時不時有些飛箭貼着他們身子過去,都被這兩人僥幸避開。不過避得非常僥幸,不是因為他們還有力氣提防,更像是後頭的人太菜了,射不中。
“這也太弱了。”甯璋調侃了一句,連熱鬧都懶得看,正收回身,忽然一個飛箭擦着她的頭頂過去。
甯璋臉色大變,大吼一聲:“敢碰老子!他死了!”
甯璋話音未落,就從馬車裡把門踹開(南渡猝不及防,差點被撞下馬車),拽過北顧背的弓,抽一支箭搭在弓上,瞄準了後頭箭法奇差的那群人的領袖,抱着讓他看看什麼才是拿得出手的箭法的心态,“嗖”的一聲,箭中靶心,箭離弦。
她本想沖那人腦袋射的,沖動之餘,僅存一絲理智告誡自己,天子腳下還是不要惹上人命官司,否則麻煩,于是一箭給那人的肩胛骨射穿。
不過顯然這個領袖沒啥威望,他從馬背上掉落之後,居然沒一個人檢查他死了沒,剩下那群人更洶湧地要上來跟甯璋拼命。甯璋如何能忍?立刻接過馬鞭,指揮南渡、北顧上前迎戰。
南渡北顧着實是高手,他倆翻身過去,空手奪了兩件兵器,不出三招便将最先撲過來的兩人踹至馬下,又擲出兵器将稍遠些的人擊落。這個交手毫無懸念,簡直碾壓。
所幸這群人不算太笨,知道不是甯璋這幾人的對手,其中一人高喊了聲“扯呼——”,剩下幾人連滾帶爬地往回跑了。
被這群人追趕的兩人,一老一少,顯然之前經曆了一場鏖戰,兩人俱都精疲力盡。
年少的那個傷勢很重,渾身是血、面色慘白,幾近力竭地伏在馬背上。年老的那個……主要他一臉醜不拉幾絡腮胡,實在很難界定年紀,說他三十吧也不嫌少,說他五十吧也不嫌多,很明顯是跟着保護那少年人的,他也算有點禮貌,還掙紮着從馬背上下來給幾個救命恩人行了個大禮。
南渡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念頭,十分熱情地和他們寒暄:“看你們兩個這身打扮,應該不是從南邊來的吧?我們都是從南邊來的,你看咱們的行頭就不太一樣,我們這邊……”
話沒說完,一支冷箭從深林中射出來,正朝着少年的背心方向。
甯璋不暇多想,立刻拔下頭上發簪,以迅雷疾勢射向那離弦之箭。就在少年人身後不到一尺的地方,發簪正中箭身,将那支箭從中斬斷,又牢牢釘在了地上。
那絡腮胡子沒料到小姑娘有這般身手,立刻又行了個大禮,窮盡畢生的溢美之詞啧啧稱贊。
甯璋其實聽不得這種誇贊。
陸家家傳的功夫,再不濟,這種水平還是有的。當着南渡、北顧、将離三個行家面前對這點微末水平誇贊……感覺像一種極端的諷刺。
她趕快擺擺手,誠邀二人上馬車:“我們此行去昌安,若是同路,不妨上馬車來,也可互相照應。”
絡腮胡子感受極佳,就……感覺這小姑娘還挺會說話的,因為其實上了馬車完全是他們被照應,她還說個“互相”,很給他們面子。于是他也不扭捏推辭,立刻答應:“我們此行正是去昌安,恐給姑娘增添許多麻煩……”
“哦,你太大隻了,跟着騎馬,讓他上車。”甯璋一點不跟他啰嗦。
絡腮胡子的笑容淺僵一下,想想也覺有理,就準備去把他家少爺抱上馬車,結果沒想到,這小少爺端得是個嚴謹戒備,提着一口氣搖頭拒絕。
甯璋冷笑一聲:“我們的武功明顯很強,你現在提防我也沒用啊,就算你不上車,我想讓你死,不還是一句話的事?你以為不上車就安全了?”
絡腮胡子滿臉為難地給他家少爺找回面子:“我家主子不是提防姑娘,他……他……啊他是怕男女有别,和姑娘同乘會有辱姑娘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