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歎道:“這是何必呢,孟家不隻出了個公主伴讀,還出了個皇妃,一輩子被留到那四方城裡了。”
将離道:“說不定人家願意呢。”
當歸十分高深地搖了搖手指:“王瑗願不願意不好說,我聽說老太太可不大願意,她那意思啊,估計是想把王瑗說給三少爺呢。”
“真是……”
“雁過拔毛啊……”
“……”
那之後沒過多久,就在則崇休沐沒課的那天下午,他收到了衛瀾的請帖,約在羲和巷的世味茶館一叙。
整個羲和巷都是清雅客聚集之處,世味茶館尤其有些幽靜風味,每間雅室都由竹子藤蔓編織的屏風隔開,屏風上各挂一個牌子,均取詩經中的兩字來命名。
則崇如約趕到世味,報出“關雎”二字,便有待客的丫鬟引他進去。則崇多少是個粗人,随她曲徑通幽的一路難免瞠目結舌,到關雎外的竹簾掀開,見裡頭那人的背影,則崇不覺笑道:“五妹妹,果然是你。”
甯璋一身勁裝打扮,頭發簡單輸成單支的沖天髻,一隻鬥笠搭在腿邊,她靠在窗邊盤腿坐着,顯得精神又幹練。她擺擺手叫丫鬟放下竹簾出去,然後側過臉來對則崇笑道:“衛二哥不在,是我假借他的名号約你。”
則崇道:“也忒大膽。我來之前回雪是知道的,你就不怕老太太知道後與靈淵一問,便就……”
“三哥放心,我來之前同靈淵說好了,來的時候也沒走正門,沒人瞧見我出來。即便老太太真的問起,今日就隻當是衛二哥在此處同你品了一下午茶便是。”
則崇點頭道:“你思慮周全,與靈淵也相交深厚,難得。”
甯璋眼睛彎彎的,身體不自覺往後仰着,将重量都撐在手上,有些歡喜道:“我同靈淵哥哥确實有些交情。”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難得像平常小姑娘似的,一抹绯雲躍然耳上。
不過則崇是個粗人,看不出甯璋此時在不相幹的事情上展現的雀躍,隻一門心思挂記在他們想要相商的大事上,他見甯璋身體後仰,自己便往前傾了一絲,壓低聲音道:“五妹妹今日約我前來,是已知道邵筝兒的事了?”
甯璋一根眉毛輕輕挑起,又将臉背了過去。
則崇才覺納悶,便才見茶館的小丫鬟掀開珠簾送茶進來。于是更加深覺甯璋耳目聰明機智敏捷,可與之為謀。
茶侍自然是有眼力見的,見她在時客人不便,隻将茶水烹上,立刻便退下了。
甯璋才道:“我并不知邵姨娘的任何舊事,隻是從三哥幾番試探上推測了一些,恐怕三哥覺得和我同病相憐,都應對邵姨娘有嫌隙。而我多年未曾在興州将軍府生活,這嫌隙自然是從上一輩來的,對嗎?”
“是。”則崇原本情緒穩定,聽到這句時開始紅了眼,拳頭緊緊攥了起來,一字一句仿佛從牙縫裡磨出來的,“邵筝兒用計害死了陸夫人和我母親!她在将軍府掌内務十年,深得父親信任,又慣會籠絡人心,我蟄伏多年,卻始終找不到機會為母親伸冤!”
甯璋目視則崇,慢而穩定道:“你可有證據?”
則崇拳頭狠狠錘到自己腿上,恨道:“隻恨我當時年紀太幼,并不懂事,等我發覺之時已經過了太久,多年來竟未找到一個證物……”
“那麼你是如何知道,我母親和你母親均死于陸夫人之手呢?”
“我……”則崇的情緒在即将噴薄的時候被他硬生生壓下,他深吸一口氣,也深深看着甯璋,在呼吸之間便下定了決心,将甯璋當作絕不隐瞞的盟友,“是我長大之後,姨媽告訴我的。”
“大阮姨娘?”
“是。”
“噢。”甯璋點了點頭,“大阮姨娘不是玩弄心術的人,她如此說,想來定然是有證據的?”
則崇道:“陸夫人死後兩月,将軍府當時的管家夫婦來昌安辦事,我姨媽無意間聽見他們兩人私下交談,言談之間提及邵筝兒,感歎她手上沾了不隻一條人命,竟還能心安理得地理府中事、撫養所害人之子。言辭雖未明确提及害人性命,可姨媽聽來,便能準确斷定必是你我兩人的母親。”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