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崇立刻道:“多謝五妹妹為我考慮,若輾轉找陸家門生,恐怕大張旗鼓引人注目,平白惹了事端。我不在意身份高低,隻要有真才實學,我便願意尊稱一聲師父,陸家家學在武林中首屈一指,若能跟着五妹妹引薦之人學習,對我也大有增益。”
甯璋有些微微的笑意:“三哥能屈能伸,雖對邵姨娘有所懷疑,卻能十年如一日視她如母,今後雖然你我相互依靠,卻也不要在她面前露了馬腳,仍要以禮相待。”
則崇亦堅定道:“這個我省得。隻是……五妹妹,你是什麼時候對邵筝兒有疑的?”
“我對邵姨娘沒有疑窦。”
則崇略感詫異,摸在茶杯上的手有點僵硬,一時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
甯璋又道:“這些事情我從未聽人說過,在此之前,我和邵姨娘就像是兩個不相幹的人,我未曾往這兒想過。我會叫人去查的,查清楚之前,我不會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情。”
“你……”則崇一時激動,感覺自己有點羊入虎口,遭了算計,“五妹妹如果隻是拿我消遣,那麼我無話可說。”
“你當然無話可說,因為我方才所說的一切都不是消遣你。”甯璋又伸長了雙腿,腦袋一歪,松松垮垮地坐着,“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雖然未曾懷疑邵姨娘,卻感激于你的坦誠相待。我對母親之死并不清楚,你對我說的一切,我都會認真對待,将此事查個清楚,先有是非,才有報複。”
甯璋随陸忘歸夫婦遊走江湖數年,死生屠戮不過輕描淡寫而已。
舊人舊事,憶起無不令人動容,則崇也陷入對亡母的思念之中,良久隻道:“我懂了。”
甯璋點頭:“查證之事我會着手去做,今後若有需要你幫助之處,我也會直言。如今你先小心應付邵姨娘,莫要令她起疑,我們裡應外合,真相大白之日不遠。”
“你放心。”
于是兩人相視默默點頭,甯璋沒有多言,拿了鬥笠就走,則崇獨自在世味坐了很久,将情緒隐藏起來,才回了卧冰院。
則崇一進院門,回雪就在廚屋裡看到,忙吩咐小丫鬟将煮了兩滾的熱湯盛出來,她抹了抹手,立刻迎了出來。
回雪原是孟老太太身邊二等丫鬟提拔上來的,也因老太太看則崇好拿捏沒什麼脾氣,不像甯璋一般生有反骨,又不像樂璋一般讓她牽挂擔憂,才現把回雪撥給了他。回雪老實本分,孟老太太也不指望她能規勸則崇什麼,就隻盯着别出什麼亂子便夠了。
回雪年方十六,在所有一等丫鬟中年紀最小、資曆最淺,也因此沒怎麼受孟老夫人熏染,不像拾霧一樣拿大,反倒為了配得上這個一等丫鬟的資格,自來了卧冰院便兢兢業業照顧則崇,事無巨細一一過問。
“三爺今日回來的比前日晚些,可是在學裡耽擱了?還是在外頭玩了會子?還是去老爺太太或者姨娘哪裡了?”
則崇笑道:“你前兒不是說喜歡我的弓箭嗎?今兒下學的時候,我在河邊撿樹枝做了個彈弓給你玩,試試看好不好用。”說着便從身後将彈弓舉出來給回雪,“來,我教你用彈弓。”
其實則崇對回雪的印象也不算壞,畢竟他打小身邊都是邵姨娘安排的人,這些人他像提防邵姨娘一樣提防着,并不堪信任,也并沒一個自己的心腹。至遇到回雪,雖然明知她是老太太撥過來的人,可是回雪做事認真體貼,待他也耐心細緻,時日一久,則崇對她反倒是整個院子裡最有好感的。
回雪手拿着彈弓,則崇自然而然握着她的手,教她握把拉弦。他的手有些涼浸浸的,回雪卻似觸了燃着的炭火一般,想躲,卻又一動不動地由他拉着。
則崇握着她的手瞄準了檐下挂的燈籠,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就像這麼着,對準了它,蓄了力再松手,你來。”
他松開了覆在回雪手上的那隻手,回雪那隻手無骨似的也松松地散了,石子在她手中跌下,正落在則崇的掌中。則崇輕輕一笑,又重新握着她的手,教她将一顆石子準準地彈到燈籠上,用的力氣卻不算太大,那燈籠晃了一晃,也未驚擾他人。
“對了,就像這樣。咱們現在獨一個院子,便玩些樂些,也不會驚動了其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