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兩日,待定省時候,尚遠和兩個小内監拎着些宮外的零嘴兒等物入了毓秀宮。
他自小同莊妃親近,便直入了正殿給莊妃請安,雲深和葉濃見三皇子來,一時也活泛起來,将毓秀宮中私藏的好物都拿來招待。
“這是上次您饞的那一口兒,陶然居和鑒心齋的點心。”尚遠輕車熟路地指揮小黃門将點心擱下,行動之間還留神着殿内人物。
莊妃挨個打開點心盒子看了看,又問:“四通客棧的燒刀子和醬牛肉呢?”
“您現在幾個月了,還能吃那個?沒買。”
莊妃哼了一聲,瞥見尚遠的神情,忽又一笑:“打量什麼呢?”
尚遠道:“說來也巧,妩兒在宮中遇着個臉生的小姐,身手極好,能同時射出三根箭。可惜妩兒忘記問她姓名,便央我幫她打聽。因打聽着近些日子唯有孟家夫人帶着女兒來毓秀宮看您了,這才過來問一句,功夫很好的那個是不是孟家的小姐。”
因想着倘若是尚玉大張旗鼓地尋那姑娘,難免給她惹上麻煩,尚遠便隻借口說是靈丘公主要找的。
莊妃隻是輕笑一聲:“胡說,要真是尚妩尋人,她自個兒來找我就是了,還用托到你這裡?”
“她攏共跟您才說過幾句話,哪裡敢冒冒失失地過來。”尚遠咬了咬下嘴唇,學着尚玉撒嬌的那一套,軟泥般癱到莊妃的榻邊,“莊娘娘,您就引我見她一面,若孟家小姐真是妩兒要尋的那個人,我好回去交差。”
尚遠早熟,自文懿皇後薨逝後更是少年老成,雖然如今不過十一二歲,卻少有小孩子形态,唯有在莊妃等舊人面前才有些放浪形骸。莊妃對他撒嬌耍賴的樣子很受用,快樂地嗑起了瓜子,卻被尚遠在撒嬌之際騰出一隻手把她的瓜子給拍掉。
“小心上火。”
莊妃忍俊不禁:“又管這些。我那妹妹天仙一樣的形容,給你看了豈不便宜?除非……四通客棧的醬牛肉和燒刀子。”
尚遠一時噎住:“天仙就值個醬牛肉和燒刀子?不給,您現在不能吃那個。您要不叫她們過來,我就自己去廂房裡找了。”
“站住。”莊妃見燒刀子和醬牛肉是換不回來了,索性好好說話,“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要找她?别說是為了尚妩,那丫頭我知道,玩的是彈弓不是弓箭。你若說是尚玉見了我妹妹還可信些。”
尚遠于是坦白:“就是尚玉。”
“難怪,還替他遮掩。他才多大年紀,就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回去告訴他,長大了再說。”
尚遠于是又坦白了一些:“也不光是為了他。主要……是我自己想來的。”
“哦?”莊妃覺察到有故事聽,手又慢慢伸向了瓜子。
尚遠坐到另一邊榻上,将瓜子交給雲深撤了下去,道:“去歲秋天我在宮外遭人伏擊那事,您是知道的。”
“知道,跟着你的人死的隻剩了一個。你當時奄奄一息,硬是躺了一個月才将養得好些,又叫人别追查此事。說來,不叫追查是對的,水至清則無魚,水要是渾了,那些個人……也都洗不幹淨。”
尚遠笑道:“這事兒您是最清楚的。隻有一樁事我連您也沒告訴。當時在昌安城外遭賊人纏鬥,幸而遇上了個官家小姐護了我一程。那時我已血流過多,渾渾噩噩得不太清楚,隻記得那個小姐功夫甚好,能同時射出三支箭,且準頭極好。到昌安城門,我們也就分道揚镳,沒再見過,若不是尚玉巧遇着,恐怕我連恩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你又怎知尚玉遇着的和你遇着的是同一個人?”
“我聽他形容,料想錯不了。”尚遠又學着尚玉眨巴眼睛的那一套,無比誠懇地看着莊妃,“求您了,叫我見她一面。”
莊妃道:“你不知道,我們家規矩森嚴,不許女兒習武,我這妹妹的武功也是瞞着人的,她既救了你,你心中感恩就是了,倘若聲張出去,反為她招禍。”
“莊娘娘……”尚遠眼睛誠懇得簡直流光溢彩,“我就見她一面,親自道個謝,絕不糾纏。”
“倒也不是我不成全你,隻是你來的不巧,昨兒我母親就帶着她們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