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回頭就在府外找大夫開了一些藥方子,照這藥方子配的藥,吃了可以讓人幾天腹痛不止直不起身,但過了這幾天也就慢慢好了,不會留下病根。她親自坐馬車到十裡地之外的地方去配了藥,主要就為了避人耳目。
回來之後,她又偷偷約見了蘭香惠香兩個,把配好的藥末交給她倆,叮囑她們兩個要在甯璋入宮前夕把這藥下到飯裡,要是她吃了沒腹痛不止,就加大劑量再下,知道把甯璋撂倒了才算。
蘭香惠香還沒幹過缺德事,她倆都是老實頭,放在整個玉溪堂也算是品行不錯的了,而且一向在外頭伺候,從來沒牽涉到主子們的恩怨是非裡去,奉一個主子的命給另一個主子下藥這事沒幹過,實在有違她倆學的規矩,這藥接了吧,那是害人,不接吧,那又是不聽主子的話,橫豎兩頭都為難。
暮秋反複說明這藥隻是把人撂倒幾天,絕不會害人性命,又說這是為了孟家好,要是一旦五姑娘進了宮,按她的性格不定得惹出什麼大禍來,到時候整個孟家都跟着遭殃,現在這種行為屬于救孟家。總之暮秋好說歹說,嘴皮子磨破,才算哄着她們兩個願意幹這個活。
秋哄完給自己累的不行,心想丫鬟還是得從小培養起來,玉溪堂現在的丫鬟算是失敗了,以後還是得挑點兒聰明的。至少别讓他說件事兒還得磨破嘴皮子,哄半天才肯幹。
不過,就這哄半天的成果也未見得很妙,蘭香惠香兩個人滿腹心事地回東園。這條路對她們而言簡直漫長,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兩人一路上都在嘀咕,互相念叨着暮秋給自己洗腦的話,難免還是有些感到心虛,于是誰心虛了,就把藥末遞出去由對方拿着,那包藥末一會兒在蘭香手裡,一會兒在惠香手裡,燙手得很。
總算一步步走到青天外院門的那條山路上,兩人悶着頭拾級而上。
蘭香忽然停住,後頭跟着的惠香也沒留神踩了她一腳,擡頭看了一眼。
将離就站在最上層的石階上,居高臨下地抱臂看着這兩個人,表情冷淡,意味深長,一雙眸子如深潭般,在午後日光的照耀下像綢緞一樣熠熠生輝。
原本是美人美景,但不知怎麼的,蘭香惠香看将離這目光……總覺得刀劍出鞘時鋒利的閃光也就像這樣了吧……
蘭香先開始哆嗦,然後是惠香,兩個人抖如篩糠,好在有蘭香擋在前面,惠香悄悄把藥末緊緊攥在手中,手往袖子裡一縮,倒也看不出來。
将離腦袋一歪,目光越過了蘭香,直接盯着惠香哆哆嗦嗦的那隻手,仿佛能看穿她的衣衫似的。約莫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将離才松了口:“蘭香,我的頭發有點散,你去找當歸要個簪子,讓她給我送到老地方。”
“啊?”蘭香一愣,但看着将離不容置喙的眼神,趕快點點頭答應着去了。
待蘭香走遠後,将離才哂笑一聲:“跟我走吧。”也沒正眼看惠香,拔腿就走。
将離走前,惠香走後,又一路拾級,走到青天外再往上二十丈的小山頭上。這小山頭是除了主路旁灌木從掩映的秘密通道外,甯璋發現的第二處好地方,那個秘密通道是她們練武功的地方,這個小山頭則是單純的看風景。站在此處,可以将大半個昌安的景色收于眼底。
山頭上有個小亭子,名遠山,匾是衛夫人手書,可惜位置太高,建好之後衛夫人總共隻上來過一次,為此還作了首詩,之後便再也不提上來的事了。
惠香乍看到這般美景,甚至有片刻晃神,差點忘了自己是幹什麼來的,當她回過神來看到将離刀鋒似的眼神,禁不住一凜,老實低頭站着。
“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啊?”惠香心撲通撲通地跳。
将離看向她縮在袖子裡的右手,意思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