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離果然接着反問道:“說完了?”
她的表情還暗含着“就這幾句話也用專門跑過來說一趟?就這?”,不必言明,已經夠讓南渡七竅生煙。
南渡趕緊為自己辯解兩句:“我那邊人還扣着呢,這人能不能用,不得等着小丫頭的話嗎?我看她這兩日也沒往青谷馬場去,少不得過來跑一趟。若是能用,我就把他押過來,若是不能用,我吓唬他一趟放了完事。”
甯璋揉了揉耳朵,感覺南渡這兩句辯解還不如不辯,她原想接着将離的話奚落他一句,又怕他聽不懂奚落之因,便少不得正色與他解釋:“這個陳青漢,現在我們用不上。方才你也說了,他隻知道一個施眉,并不知道施眉身後的人是誰,就算把他押過來審問,施眉要是都自己應了,充其量隻是折損了邵姨娘一員大将,并沒有動搖邵姨娘本身,況且她從此防着咱們,将過去興州的事情遮掩的更甚,我們恐怕就再難下手了。趁現在我們在暗處,未引起她懷疑,就讓那陳青漢寫個切結書,把他給放了吧。”
南渡默默點頭,覺得甯璋說的果然有幾分道理。
将離卻蹙眉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先頭被打發的管家夫婦難道真是邵筝兒的心腹嗎?陸姑姑先殁了,沒一年的時間,那對管家夫婦就被打發了,那時邵筝兒不顯山不露水,管家怎麼可能放着正頭夫人不去籠絡,反而給一個姨娘當心腹呢?”
南渡試探解答:“因為……邵筝兒有錢?”
“……”
當歸捋了捋頭發,歎道:“一般我們管這種問題叫反問,不是疑問。”
南渡再次嘗試:“所以……那一對管家夫婦并沒有給邵筝兒當心腹?”
将離微笑道:“我是這麼認為的。如果那對管家夫婦的走不是因為邵筝兒要堵住他們的口,而是邵筝兒單純想要打發走和自己不齊心的人呢?而後來施眉成了邵筝兒的心腹如果也是假的呢?如果實際上施眉還在孟将軍院裡的時候就已經為邵筝兒所用了呢?”
“這聽起來更合理啊……”甯璋的眼睛慢慢睜大,試着消化将離那番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邵姨娘從來沒有自斷臂膀過,也許施嬸子完完全全地知道邵姨娘過去的手段,而她很有可能從頭到尾都在幫邵姨娘處理這些事情,無論是在興州将軍府還是在昌安伯府,雖然邵姨娘不能出府,但她能出,她可以幫邵姨娘料理外頭的一切事情,讓邵姨娘幹幹淨淨地坐在家中。今日能有一個陳青漢,往日說不準還有其他的人!”
“這個陳青漢是哪裡人?昌安,還是興州?”将離緊盯南渡。
南渡眉頭一緊,意識到此事之關鍵,于是細細思量,道:“我雖沒打聽這個,但是現在想來,他說的雖然是官話,卻有點别扭,有那麼一點點興州口音。對,沒錯,就是興州口音!他一定去過興州。”
将離立刻道:“那這個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就有待商榷了。去查,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去的興州,又是什麼時候回的昌安。如果這個時間跟孟将軍回昌安的時間對得上,那他絕不可能猜不到施眉的真正身份,也就絕不可能和孟家沒關系。”
甯璋也點頭,立即有了決斷:“南渡師兄,你先讓陳青漢寫一封切結書,就當這事兒已經完了,放他走。但是找咫尺樓的人把他盯住了,看他後面去找誰,這一個月又和哪些人打了交道,就從他這兒下手。我有種預感,他和興州舊事,應該脫不了幹系。”
将離又補充道:“如果你們查不下去,倒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地方在這件事上可以發揮作用。”
“昌安府衙門?”甯璋眉頭一挑。
将離點點頭。
甯璋道:“我也想到此處,隻是現在還不是好時機,需得等火再燒熱一些,顔家和王家被熬煎到了一定的程度,再抛出去這事,他們定會抽筋扒皮去翻幕後主使。”
将離也跟着點點頭,和甯璋所料一緻。她們兩個的思緒很快,幾乎一個接一個地把點子抛出來,然後立刻跟上了對方的思緒。
當歸就沒這麼快,總是要等後一個人說話的時候,才能意識到原來前一個人是這個用意。當歸略有一絲郁悶,感覺自己雖然有大量的話本子閱讀經驗和人情世故的領悟能力,可是真到運籌帷幄的時候,還真差了點意思,于是不得不承認将離和甯璋之間更有默契,而這種默契追根究底來說,還是來自于她們兩個人的腦子好用。
沮喪!沮喪!
當歸雖然沮喪,立刻又給自己找到了借口:論醫術,那她們還是不行。于是很快又雪霁天晴。
而可愛的南渡,壓根連這想法都沒有,一會兒覺得甯璋說得對,一會兒覺得将離也說得對,最後覺得還是自己明智,能判斷出她倆說得對。明智之餘,南渡還謹慎地提出疑問:“如果他一個月内沒見外人,沒啥突破呢?”
甯璋笑道:“那就用你的老法子,不信他不中計。”
南渡的臉蹭一下紅了,扭捏道:“我不是這種人。”
當歸問:“什麼老法子?”
甯璋忍俊不禁:“我也沒說讓你親自去勾引他啊,找個漂亮姑娘去啊。”
當歸立刻懂了,想想這的确是南渡一貫行走江湖的法子,就他這種有花堪折直須折的人,确實擅長這種法子。
南渡大呼冤枉,最後闆着臉越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