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時機不巧,那是真不巧。
這要是擱平常,沒什麼别的事,皇帝肯定就牽着密貴人走了。可偏偏這會兒他心裡揣着章祁聯姻之事,自己的喜歡卻得往後放一放了。他口頭稱贊了密貴人幾句,又叫人給密貴人也添一張桌子,别的倒也沒太熱情。
藍明玉固然是想讓密貴人再籠絡聖恩,為自己的陣營添一把火,可是她給了機會,也得密貴人争氣。這情況雖然不如她的意,但多少也是皇帝給了臉面,而且還把二皇子準備的節目給撇開了,她也不好再幫着多說什麼。
倒是榮昭貴妃心裡很氣,生怕皇帝被籠絡了去,就坐在他旁邊牢牢把持着他的注意力,不叫他分心和密貴人有任何交流。
二皇子之後,便是四皇子。他找了一堆宮外的樂師,宮二十四人,人人都有擅長的樂器,一會兒是嘈嘈切切的琵琶,一會兒又有纏綿悅耳的絲竹,剛好化解了藍明玉和榮昭貴妃這裡激烈緊張的争吵場面,又給這宮裡添了一些美妙的享受。
況且四皇子以文人雅士自居,皇帝問這是誰準備的節目時,他隻是上去領了一杯酒謝過,也沒為自己多誇些什麼,皇帝難免又多稱贊了他幾聲沉穩内斂。
幾個皇子裡頭,大皇子尚武,算個粗人,一向不弄這些,二、四、六皇子都已經獻上節目,皇帝于是淡淡的掃了尚遠一眼,等着瞧他有沒有什麼表示。可尚遠就專心緻志地吃桌上酒菜,連頭也沒擡,皇帝也無意多問,表情寡淡。
尚妩眼瞅着不妙,趕緊跳了起來,跑到皇帝和南宮佑身旁,興高采烈道:“皇帝爹爹,我這回可是在宮外專門請了一個唱章曲兒的姑娘,民間百姓都說她唱得好,平常想聽一曲都難呢。正好章國的小王爺在這裡,好歹幫忙把個關,聽聽這姑娘唱的真好還是假好?”
尚妩人小鬼大,幾句話說的南宮佑忍俊不禁,笑着逗她:“我的年齡都是你的兩倍了,其他人叫我小王爺,連你也叫我小王爺?”
尚妩嘻嘻笑道:“你就是章國的小王爺呀,那你要我叫你什麼?”
南宮佑微微一笑,看了一下清河長公主,又道:“罷了,這會兒你且随便叫吧,但是總有一天,我得聽你叫我一聲姑丈。”
尚妩笑道:“那你可得努力,要不然我想叫也沒機會。我的節目要開始了,你得好好看哦——”
她拍了拍手,示意宋貞兒出場。
人未至,聲先到,大家先聽了一段念白,才見一美貌姑娘從石頭假山上緩緩走下來。
宋貞兒唱了一首相思曲兒,可卻一字不提相思,隻提那十五的月亮月圓人不願,隻提那夜涼如水,她秉燭夜聽雨打芭蕉,提那夜雨纏綿,她獨自一人對窗剪紅燭……
她也沒什麼唬人的噱頭,隻是一邊遊走席間,一邊娓娓道來,從假山走到石階,從石階走到宴席前,走過聖上身前隻是微微一笑,走過清河長公主遞她一顆櫻桃,最後走到衛泱身前,挑逗一句“這小郎君生的俏,不知許了誰家姑娘?”
這一聲雖是說給衛泱聽,可也讓席間所有人都随之心旌搖動。
尚妩覺得妙極了,這效果真不錯,她第一個跳起來鼓掌歡呼,其他人也随着一起掌聲雷動。
皇帝感覺一切都很妙,偏巧這姑娘唱相思,偏巧這姑娘打趣衛泱,他正好順着話茬,笑問衛泱:“這曲子唱的正好,我們這個榜眼可是全昌安城數得着的風流才俊,如今你也到了年歲,文治侯可給你找好了人家?也說給朕聽聽,究竟許的是哪家的姑娘?”
這話說的很明白,隻要衛泱不傻,就知道這是要讓他親自求個賜婚的恩典,然後才能順理成章引出南宮佑和清河長公主的好事。
衛泱豈止是不傻,簡直是求之不得。他立刻走到正中,向皇帝深深行了個禮,笑道:“微臣心中卻有一神女,隻恐自己并不相配,于是一直放在心中,未敢叫家嚴家慈前去體親。”
皇帝覺得他非常上道,很感興趣:“究竟是哪戶人家,朕認不認識?”
衛泱笑着看往莊妃那裡看了一眼,道:“這戶人家便是聖上的肱股之臣,莊妃娘娘一定知道。微臣心中神女,便是孟家的姑娘。”
“孟家的姑娘?”
藍明玉比皇帝還吃驚,畢竟如果不是清河長公主在前頭擋着,她肯定是要把衛泱撮合到自家去的,結果這衛泱自己有了心上人,好巧不巧還是孟家人——她記得孟家的姑娘,當時尚妩也點了名要孟家嫡女入宮做伴讀,才把藍屏月的伴讀機會給擠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