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忘歸想起往事,歎道:“你母親當真喜歡孟肇戎。她要嫁他,我是第一個不同意的,可是你母親主意太大,橫豎是勸不住的。沒奈何,我隻能去盯孟肇戎,盯了許久,見他人品也還算可以,隻好就認了。”
“他人品不錯?他早就知道孟家和陸家的淵源,所以故意靠近我母親,将她的價值榨幹便棄如敝履,這不是算計是什麼!”甯璋一萬個不服。
這種事情不是沒見過,母親以為自己是掌控局面的那個人,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誤了卿卿性命。
陸忘歸想起妹妹,心中沉郁,别扭許久,卻還是說了公道話:“孟肇戎當時應當是不知道的,他對你母親……也算好。你母親不習慣昌安的氣候和人情,他便瞅準了機會外派,找了和隐州最接近的興州。你母親想上戰場,他便給她這個機會,讓她可以肆意做個女将,他為她擋住了閑言碎語。從前你母親同我說過,她這輩子求仁得仁,未出嫁前在江湖上快意恩仇,出嫁之後又能在戰場上揮斥方遒,已經足夠了。”
甯璋心痛不已,她一面慶幸母親是快樂的,一面又為此傷心難過。孟家怎麼可能不知道!孟老太太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從一開始就隻讓孟肇戎玩一玩,不許他當真,所以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也許根本隻是陸家以為瞞的很好,又或者他們也隐隐約約疑心過,隻是誰也沒有拿到明面上去說過,所以互相裝聾作啞罷了。
甯璋深深歎氣,殷切地看着張杳杳:“可是母親最終被害死了,她是被毒死的,我聽邵筝兒說,她是被毒死的!”
陸忘歸歎道:“焦硯青也許的确恨陸家,也許的确嘗試過給你母親下毒。可是你母親早在戰場上拼搏的那些時候,身子就已經傷了根本。才到興州的時候,戰争初起,她因為戰争流産過兩次,到懷上你的時候,身子已經不好了,大夫勸她不要生産,否則性命堪憂。她是拼着沒有以後而懷上的你,生産之後,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張杳杳不動聲色地碰了一下陸忘歸,警告他悠着點說,不要讓甯璋傷心欲絕。
陸忘歸意識到話說得有點重,趕緊改口道:“你母親是自願的,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父親……你父親是不同意的,他隻想你母親好好的,至于你……”
張杳杳趕緊把他的話堵住:“隐喬生産之前曾與我說過,無論出現任何意外,事情都要在她身上了結了,不要因為任何原因向孟家尋仇。她自認為過得很好,卻怕旁人以為她在孟家受了委屈。隐喬說,世代的恩怨本就不該通過一代代的報仇雪恨來延續下去,總該有個人要做個了結,所以她想當那個人,哪怕所有的一切真都報應在她身上,那也該當結束了。所以你母親去世之後,陸家無人再與孟家追究,隻是提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将你接回隐州。”
陸忘歸這才找補道:“孟肇戎本來看到你就觸景生情,所以立刻同意了。”
甯璋想到自己做的夢,想到小時候的确在隐州見過孟肇戎幾次,便試探問道:“他既不想見我,為何又回去隐州瞧我?”
“人非草木,他見到你雖有觸景傷情之感,可逆畢竟是隐喬的骨肉,難道他真能不聞不問嗎?”
“所以……是舅舅舅媽叫他來的。”
陸忘歸頗為客觀道:“那倒沒有,這些年來我們的确與他保持通信,陸家一向将你養的很好,他來與不來沒什麼相關。不過他的确也關心你,我們忘了提,他便主動問,倒還殷切。”
張杳杳也點頭:“你這個爹,做到這一步上,雖然可惡,人也不算太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