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妩還未聽過這一段過去,不禁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等着甯璋接着講下去。
“我想,應該沒有任何一個當權者不畏懼這樣的臣子吧,哪怕這個臣子從未有過争權之心,可是隻要他具備了這樣的能力,就會被想盡辦法打壓下去。當時的祁帝耗費心血,試圖扶持許多人與北辰豫抗衡,可到最後,也就隻有藍昇和謝康兩人堪堪可以與之匹敵。”
“那……要是北辰先生真有不臣之心,為什麼皇帝爹爹不直接削了他的官?”
甯璋道:“北辰豫能好端端活到現在,一則是他從沒表現出來過不臣之心,二則……憑那時北辰家的實力,若是祁帝削爵奪官,恐怕她妹妹便能替他反了。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甯璋見尚妩對後者又感興趣,隻好三言兩語将其打發,“北辰豫的妹妹是個非常聰明、也非常有野心的人,其實北辰豫能坐到左相之位,與她也脫不開關系。從前她有好大的能量,扶持着北辰豫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是後來生了變故,北辰豫失去了這個臂膀。也就是從那時起,北辰豫激流勇退,藍昇才逐漸在朝中說一不二的。”
尚妩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圈,眼睛眨巴眨巴,此時她當然也不會再問出“為什麼不能讓北辰豫來取代藍昇”這樣的話了。很顯然,藍昇雖然可惡,卻似乎并沒有北辰豫當年那樣大的能量。他不掌兵權,且藍明玉膝下無親子,至少有他做丞相,祁帝的地位總歸是穩固的。
她隻是着急,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漫天地出主意:“那再找一個,再找一個人品又好能力又強的人,就像從前一樣,分掉藍昇現在的地位!從前能找得出來,現在一定能找的出來!去年科舉選中的狀元聽說就不錯,再往前的狀元、再再往前的狀元榜眼探花,不都可以嗎?”
提及這些,甯璋的目光卻有些暗淡,低垂了眼睛,道:“如今的狀元江密不就被牽扯到了科舉舞弊案上嗎?再上一回的狀元是辛去華,自打入朝為官便不進任何黨派,隻堪堪得以自保而無中用,上一回的榜眼衛雲江……在興州幫北辰丞相推行均一稅法之時,不幸罹難了。”
如今新出的這些人,要麼投靠在藍昇麾下,要麼便被針對、被攻擊而無甯日,又有誰還堪當呢。
尚妩覺得很沮喪,垂頭喪氣地坐在甯璋旁邊,眼淚擠不出來,卻擠出了很多氣憤。她從前隻覺得皇帝爹爹疼她,可是原來除了做爹爹之外,他還如此冷漠地做着君王。她不知道怎麼說,隻嗫嚅道:“所以……所以皇帝爹爹眼睜睜看着三皇兄一次又一次被刺殺,眼睜睜看着小五一次又一次被欺負嗎?”
甯璋道:“他大概已經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你們了吧。當年文懿皇後去世,倘若他一味器重寵信你三皇兄,隻會讓藍家将他當做務必處置而後快的靶子,所以隻能冷淡他。後來阿遠有能力可以自保之後,他也是願意給機會的,所以才可以讓阿遠做個孤臣。作為一國之君、作為你們的父親,也許他還可以做得更好,但萬幸的是,此時也不算太差,不是嗎?”
尚妩抽泣了兩下,很不服氣:“你怎麼反倒安慰起我來了!我們的狀況哪裡好了,你跟三皇兄鬥也鬥不過他們,連我外祖都要被他們搞下去了,嗚嗚……現在還能怎麼辦啊嗚嗚嗚……”
甯璋道:“祁帝之所以器重他,是因為還沒有人可以取代他,之所以不罰他,是因為他沒有釀成大錯而被白于天下。既然想明白了,也就知道以後怎麼辦了。”
尚妩眼睛倏然睜大:“所以你現在蟄伏宮中,其實是為了不鳴則已,一鳴則一把扳倒他!”
甯璋一時無措,摸了杯水,未答,将讪讪掩在了喝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