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菊已經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趙文佩靜靜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因為經常皺眉,眉間留下很深的印記。
沈添禾歎一口氣,去廚房舀了點熱水,給趙文佩擦臉擦手。
赤腳醫生來了,檢查了一番之後,告訴沈家四兄妹,趙文佩這次暈倒是因為氣急攻心。
她年齡大了,承受不住過于激烈的情緒。
沈柏松捏緊了拳頭,剛才他已經從沈添禾口中得知媽暈倒的全過程,“我去把那個婆娘收拾一頓!”
沈添禾看他這副沖動的模樣就感覺不妙,立刻把他攔下。
“行了,媽還沒醒,你就别添亂了。”
真讓他去收拾田海菊,隻怕家裡又會鬧得雞犬不甯。
沈柏松心裡再氣,也不能不聽自家小妹的話。
他猶猶豫豫道:“那等媽醒了,我讓她來給媽磕頭道歉。”
沈添禾沒心情跟他讨論如何處理田海菊,随意地擺擺手,“再說吧。”
沈柏山看着媽臉色青白地躺在那兒,心裡難受得緊,便去堂屋外面透透氣。
孰料,一出去就碰見去而複返的傅骁。
“妹夫,你怎麼又來了?”
傅骁大步進屋,從兜裡摸出一個黑色布袋,交給沈添禾。
“這些錢你先給媽用着,不夠我再想辦法。”
沈添禾拿着布袋愣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傅骁回去是為了拿錢。
“你……”她想問傅骁為什麼願意拿錢給她媽治病,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算了,這些錢算我找你借的。”
沈家有三個兒子,這種情況下,很少有女婿主動出錢為丈母娘治病。
傅骁有這份心,她很感激,也會回報這份恩情。
然而,傅骁卻不接受這個說法,“不用這樣,媽對我很好,這是我應該做的。”
沈添禾見他不喜,便沒再堅持。
不過,她暗自決定,以後有條件了,她要治好導緻朝希不能說話的心理疾病。
傅骁重視她的家人,她也要對朝彥朝希更加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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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佩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
天際擦黑,幾粒星子閃着微弱的光。
她剛撐起身子坐起來,就聽見堂屋裡吵鬧的動靜。
“這還用得着商量嗎?媽病了,我們是她的兒子,必須帶她去治。”這是沈柏山的聲音。
“沒錯,這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事情。”這是沈柏松的聲音。
“治治治,你嘴皮子一碰,說得比誰都容易。你有多少錢能拿出來治病?全寶瑞寶明年的學費怎麼辦?家裡這麼多張嘴巴,要吃糧食,錢從哪裡來?”這是田海菊的聲音。
當着一家人的面被媳婦落了面子,沈柏松惱怒地推了她一把,“你這婆娘說什麼胡話呢?你的意思是我們就看着媽生病,什麼都不做?”
沈柏川擰着眉,“是啊,二嫂,你也太狠心了。”
“我狠心?”田海菊被自己的男人推得摔在地上,又被小叔子指責,此刻情緒崩了,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沈柏松,你把錢拿去給你媽治病,我們一家四口吃什麼喝什麼?我倒是可以餓死,可全寶和瑞寶才幾歲,他們不能陪着你餓死啊!”
沈全寶和沈瑞寶從屋裡跑出來,依偎在她懷裡,“媽媽,你不能餓死,我不想沒有媽媽……”
這樣一鬧,堂屋裡沒人再開口說話,隻剩下母子三人的哭嚎聲。
沈正禮坐在椅子上,環視一圈,屋裡幾個孩子表情各異。
就因為老婆子生了病,家裡的平靜霎時就被打破。
他想說點什麼,可胸腔裡像是堵着一團棉花,讓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終是沈添禾出言打斷了三人的哭鬧,“你們放心,不用你們出錢,給媽治病的錢,我來出。”
沈柏山和沈柏川齊齊出聲:“不行,我們做兒子的還在呢,哪能讓你一個閨女出錢。”
“我前些年腦子犯渾,給家裡惹了不少麻煩。我帶媽去治病,就當是向爸媽賠罪。”
屋裡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田海菊母子,張着嘴巴都忘了嚎哭。
沈柏山夫妻倆性子老實,看着突然變得成熟懂事的小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小妹,這件事……”沈柏川倒是嗫嚅着唇,還想發言,卻被李淑玉拽了一下袖子,便也閉上了嘴。
沈正禮大半輩子都喜歡闆着臉,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此刻卻不由得紅了眼眶。
疼了二十多年的小閨女懂事了。
誰家閨女嫁了人還能給娘家出錢,帶自己的媽去治病?
整個雲露村都隻有他家閨女能做到。
以前别人都說他和老婆子不該偏疼閨女,反正閨女是要嫁出去的,以後老了也指望不到閨女養老。
沈正禮擦了擦眼角,闆着臉道:“用不着你們出錢,我們幹了幾十年的活,給自己治病的錢還是有的。”
“爸,你們的錢是留着給你們養老用的。”沈添禾皺了下眉,不贊同道,“現在拿出來用了,以後怎麼辦?”
田海菊聽公公說他手裡有錢,眼神微妙地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