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殷洺正在距離殷宅數百米的一條破敗巷道内埋頭狂奔。
此時正是二更時分,天上本就不甚明亮的月色被一朵烏雲遮住後,狹窄的巷道之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先天以下的武者都休想在巷道内看到任何的障礙物。
劇烈奔跑的殷洺時不時就會被其中的石塊、爛菜葉子絆住。
這一路可以說跑的磕磕絆絆,艱難無比,但他卻絲毫不敢停下來。
此地距離殷宅太近,以那四人的武功,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能發現他的蹤迹。
為了逃命,殷洺此刻幾乎已經用上了全力。
長徐縣城晝夜溫差極大,夜晚的溫度更是低的吓人。
巷道兩旁院落中的百姓們可能想不到,這個時辰還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渾身冒汗的在夜裡玩命狂奔。
今日之事說來也是巧合。
自殷洺不能練武之後,殷父和殷母終日憂心忡忡,唯恐自己二人出城時有人對兒子不利。
于是就秘密在兒子的房間内挖出了一條連接三條街的地道,還花大價錢買來兩套暴雨梨花針給殷洺防身。
本意是以防萬一,平日裡防備一些小偷小摸的武者。
誰料今日夜晚竟真有這等不怕死的幫派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違背仙師的禁令在縣城内搞暗殺搶劫之事。
幸而殷洺一向警醒,早早發現了金沙門的蒙面人。
不過這金沙門的武者比想象中的要謹慎的多,僅僅為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殷洺便一次性出動了八人。
其中還有至少一位後天武者。
這等戰力已經足以在一日内滅掉一個縣城外的村莊,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殷家準備再多的暗器都沒用。
若非後來這群人發生了内讧,殷洺還真難以找到機會脫身。
“呼…呼…”
幸而,他雖然武功全廢,卻還有一具健壯的軀體。
夜色中,殷洺不斷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目标直指一條街外的縣衙大門。
金沙門的人既然敢違背仙師的規定,必然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
因此,哪怕他今日逃到劉老太太那裡也是沒用的,這些亡命之徒必然會緊随而來。
屆時恐怕連劉老太太也被自己連累。
不能到劉府那條街去。
“如今,能被金沙門那些武者忌憚的,恐怕隻有那位住在縣衙地下飛仙樓中的仙師。”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殷洺的頭腦依舊如往常一般冷靜。
“仙師必然不好見,但以金沙門對仙師的忌憚程度,隻要我逃到縣衙門口敲響鳴冤鼓,他們也許會知難而退。”
聽聞那仙師在縣衙下建造了一座小型地宮,取名飛仙樓。
幾十年前還曾放出話來,隻要武者敢在這縣衙附近一百米内任何一處打架鬥毆,就将參與者統統送去見閻王。
那一年,有整整數十個氣焰嚣張的先天及後天武者死在縣衙門前。
屍體仿佛被野獸啃食過一般,隻留下沁着血迹的一具具白骨。
自那之後,長徐縣城的武者才徹底安生下來,再不敢以武犯禁。
希望那位仙師寶刀未老!
殷洺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咬牙加快速度。
百米…
五十米…
快了…
隻要越過前面的拐角就能看到縣衙的大門……
突然。
一道道銀光閃過,三把雪白的匕首從天而降,徑直沖殷洺脆弱的的脖頸而來。
三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翻過一戶人家的院牆輕巧落地。
由于此處地形的限制,三把匕首可以說完全堵在前路三個方向。
頓時感覺有一股股森冷的殺氣撲面而來。
殷洺這一息之間也來不及多想,雙手護住緻命的幾處命穴,縮成一團,本能的滾到牆角。
“叮…叮…”
下一秒,兩道匕首相繼撞到兩堵牆中間的斜角上發出兩聲脆響。
兩道匕首落空,殷洺暫時有了喘息之機。
但他的好運似乎也到此為止。
最後的第三枚匕首不偏不倚,直直插在殷洺後心附近。
傷口距離心髒不過一厘米。
殷洺口中悶哼一聲,頭腦開始一陣陣的眩暈。
這顯然不是失血過多造成的,而是匕首上被塗抹了劇毒。
可此時金沙門的殺手們已經開始步步逼近,想要将殷洺團團包圍。
不!
他絕不能就此倒下!
父母的血仇還要他親手去報。
殷洺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咽下口中的血水,緩緩從衣襟中取出僅剩的暴雨梨花針。
“嗖…嗖嗖…”
疼痛減緩了頭部的眩暈,使得他終于重新恢複了些許視力。
這麼近的距離,又是在夜色的籠罩下,暴雨梨花針這種暗器禦風而行仿佛如虎添翼。
“噗通…”
三個黑衣人中距離殷洺最近的那個應聲倒下。
左側的鷹眼男子也被射中了右臂,不過他當機立斷,狠心将右臂上的一整塊肉削下,總算免于一死。
隻是親手剜肉之痛不吝于婦人生産,饒是鷹眼男子自诩英雄好漢也依然忍不住低聲嘶吼。
“啊…”
眼看着勝利在望,己方卻又有兩個兄弟被殷洺所傷,被胡三叫作老餘的武者不禁氣急敗壞,罵罵咧咧起來。
“媽的!這小賤種怎麼還有暗器!不是說暴雨梨花針價值連城嗎?
等會兒别千萬可别讓他随便死了,老子非讓這小賤種嘗嘗咱們金沙門的十大酷刑不可!”
寂靜無比的街道之中,落葉之聲亦清晰可聞。
他們的動靜整個巷道内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殷洺隐在牆角,像是被逼急的幼虎。
微微喘息片刻,吞下一枚不知名的黑色藥丸,竟孤注一擲的走出牆角:
“來啊!我們同歸于盡。”
話落,扶牆而起,手中的暴雨梨花針再次啟動。
“嗖嗖嗖……”
殷洺這種破釜沉舟的架勢使得二人心頭一震。
也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