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兩個人就交由你來處置了。”
“好。”流光君擡起手,侯在遠處的空聞便指揮隐衛抓人。
看着滿地爬行的蛇蟲,池鸢略略深思:“也不知她将我們騙去做什麼?養這麼多毒蟲,莫非他們是南疆人?”
“不是南疆,是百越,其實他們隻想将你騙進去。”
“為何?”
流光君淺淺一笑,擡起池鸢仰起的下颌,溫柔的輕撫:“因為你是那些毒蟲選中的上好養料。”
池鸢别過頭,甩開流光君的手:“選中?我怎麼不知道它們選中我了?”
“在你還沒靠近那處攤位,竹籠裡的蛇便全都将頭轉向了你。”
池鸢聞言一怔,這一點她倒是沒注意到,隻注意到這些蛇害怕流光君。
看着池鸢逐漸皺緊的眉頭,流光君伸出手,一邊揉一邊哄:“好了别多想,後續事情我會處理好,走吧,去前面那家店歇歇腳。”
河道拐角的店小得真的隻能用歇歇腳來形容,巴掌大的鋪面賣着一些簡單的解暑飲子,鋪面之外擺着幾張小巧玲珑的椅子,至于桌子就用一些修整平整的樹墩做代替。
池鸢身材嬌小,坐下去都嫌擠,流光君更别論了,根本坐不下。
還不等多慮,空聞就帶着一隊侍從搬來席面和案幾,甚至就連兩人平日用的茶具和果子也都照搬了過來。
如此場景引得周圍人不斷側目,鋪面裡的夥計見狀,挂着一臉谄笑上前搭話,但都被空聞擋了回去。
流光君落座後便收了傘,碧青的樹影落在身上熠熠生輝,高貴英雅的神韻氣質惹得過路女子紛紛駐足,一個個羞紅了臉,擠在街巷角落竊竊私語。
流光君挽袖為池鸢倒茶,察覺到後,正要吩咐空聞趕人,卻被池鸢阻攔:“可别生事了,再這般興師動衆下去,怕是整個長蕪邑的人都知道你來了。”
流光君眸光轉動,笑望着池鸢:“說得在理,好,那便寬限今日。”
随後,池鸢就為這個決定後悔了,小小街道人越聚越多,他們沒見過流光君,隻知道邑中來了一對貌似仙人的貴客。
這些人一部分是沖着流光君來的,另一半便是沖着池鸢來了。甚至,池鸢還在人群中看到了上回,騎馬遊街的那幾位少年郎。
與池鸢撞上視線的少年郎當即紅了臉,他們聽說煙水巷來了貴人,作為地方豪紳之子,定是要來前來拜見的,然而,一見到池鸢,幾人像是丢了魂一般,全然忘了來的目的。
隻記得上回,被池鸢訓斥回去,幾人心情就落寞得好幾日都借酒澆愁,這好不容易得好,再遇佳人,那顆萌動的心就完全不可抑制了。
幾位少年郎癡癡地與池鸢對視,一張張臉如蒸蝦一樣,紅得秀色可餐。
池鸢原本沒認出他們,在多看幾眼之後才認出,見幾人反應,想起上回血娘說的話,那時她心情不佳,話說重了些,現在再遇到同樣的情況,隻覺好笑。
“看到什麼,這麼開心?”流光君突然貼近池鸢,說話的語氣很溫柔,但話音裡卻藏着鋒芒。
池鸢大大方方的指着人群中的少年道:“你看那幾個人,上回來找我搭讪,我訓了他們,沒想到這次又遇到,就覺得之前有些小題大做了。”
流光君擡眸看向少年,随即又回眸看着池鸢:“哦?且說說你是如何訓他們的?”
池鸢認真想了想:“上回這些少年見我比血娘年輕貌美,便來找我搭話,于是我便勸血娘,這些少年見一個愛一個,因色相沉迷,都是一些虛僞膚淺又意志不堅之人,這樣的人實非良人,勸血娘交友謹慎。”
流光君含笑聽着,搭在椅背上的手輕輕敲擊了兩下:“話說得在理,也不算大題小做。”
池鸢思忖片刻,出言反駁:“難道你不覺得這些話說得有些重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那些來看你的女子,也不能完全定義她們為膚淺虛僞之輩,就像人喜歡看花一樣,花生得好,長得美,就多看一眼,遇到更美的,就看得癡怔,如此說來,這般情況也屬人之常情,細細思來,也不能責怪他們的。”
流光君眉目微斂,目光落在池鸢耳畔的幾縷青絲上:“确實不能責怪什麼,但……我不喜歡,那些人看你的目光,當然也不喜歡在我身上流連的目光。”
流光君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透着一股來自上位者的倨傲氣勢。
站在身後的空聞立刻明白流光君的意思,他朝人群中的隐衛打了一個手勢,随即,四下圍聚而來的人就被隐衛們逐漸疏散,轉眼,小小的街巷,除了身後鋪面的夥計,便再無閑人。
池鸢默默看着不出聲,待人都走後才道:“郗子恒,你生氣了?”
流光君淺酌一口茶,擡眸看池鸢的眸光像透過葉縫的光,細碎又明亮。
“沒生氣,隻是覺得人多很聒噪。”
見池鸢一臉不信神色,流光君唇角浮出溫柔笑意,輕輕挽起她的手腕:“剛才你說,沉迷美色是意志不堅,那你時常說我生得好看,可是因為意志不堅?”
池鸢微微睜大眼:“我,我後面不是給出答案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生得好看還不許我誇你了?”
“呵……”流光君笑着扣緊池鸢的手腕:“若按你這般說,待以後遇到更好看的人,你是不是也會這樣誇他,喜歡他?”
“怎麼可能,你想哪去了,我才不是那般膚淺的人!”
池鸢極快反駁,見流光君微微壓低的眉頭,趕忙接話:“世上好看的花好看的人不甚繁多,看是一回事,喜歡是另一回事,若我因為你生得好看才喜歡你,那在見你第一面時,我對你的想法,就不是讨厭而是喜歡了。”
一句話讓流光君的心如蕩開的秋千七上八下。
“原來你初見我時,第一印象是讨厭啊……”流光君輕聲歎息着松開池鸢的手。
池鸢呆了呆,一時想不出任何找補的話,畢竟那些話也是實話,對流光君的初印象确實是讨厭的。
“你,你當初那副清高冷漠的模樣,再是生得貌美,我也不可能喜歡。”池鸢選擇實話實說,但這樣隻會讓流光君心情更加難測。
“清高……冷漠……”流光君輕聲重複着池鸢的話,之後,他便靜默地喝茶,直待茶水飲盡,便徑直起身離開。
池鸢哪敢在流光君氣頭上放任不管,趕忙跟緊。
流光君有心想考驗池鸢,待出了小巷,居然施展輕功飛走,池鸢剛要跟上,不知被哪甩來的一截晾衣繩栓住了腿,等解開,就隻能看見流光君的背影了。
池鸢毫不猶豫地追上去,這一追才深知流光君的輕功有多好,以前,池鸢還能拍着胸脯說,天下輕功,能出她之右的人寥寥,卻不料身邊就藏着這麼個高手。
直追了半刻鐘,前面的流光君終于慢下來,但其實若不是因為那根晾衣繩拉遠了距離,池鸢也是能追上他的。
流光君停在一處檐角,白色的紙傘如花一般“噗”的撐開,他的臉被傘面擋住,隻能看見垂落在肩頭和衣襟上微微卷曲的長發。
“沒想到你輕功這麼好。”池鸢一落地就是這麼句話。
此話聽在流光君耳裡更是不悅,他隔着傘面看了池鸢一眼,頗為着惱地轉身:“你追了這麼久,就是想對我說這句話的?”
池鸢急急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口:“當然不是,我……你别生氣,我當初是有些讨厭你,可若是不讨厭你,那之後又如何在意你,喜歡上你呢?”
流光君轉過頭,看向池鸢,微微擡起的下巴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池鸢頓了頓,斟酌幾許才道:“你應該感謝我讨厭你,因為在你之前,我對凡人是沒有任何想法的,别說是喜歡,便是讨厭都談不上。”
雖然池鸢這句話還是不中聽,但流光君還是被她說服了,畢竟他也不會真的生氣,故意作此,也隻是試探一下,池鸢對他的在意程度。
現在來看,這個狀态,他還是很滿意的,更多的,強求不得,得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