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池鸢想了想還是不說破。
就在這時,位于石像腳下的十二座石鼎突然震動了起來,它們被地面隆起石磚推行到一處凹陷地,那塊凹陷的地面剛好有十二個凹槽,石鼎嵌入凹槽後,凹糟下面的淺溝便漫出鮮紅的血液,血液順着石鼎表面的紋路,逆流而上,緩慢流進十二尊石鼎中。
池鸢見狀,牽着薄薰走向石鼎,她隐隐覺得,若讓這些血液将石鼎裝滿,必有不好的事發生。
誰料,兩人行至半途,一股恐怖的威壓瞬間撲來,将他們定在原地不得動彈。
池鸢察覺到這股威壓是從石像那邊掃來的,但此刻,她連眼珠都轉動不了,根本無法确認石像的異動。
“薄薰,你能動嗎?”
“主人……我也動不了,這氣息好可怕,是魔氣嗎?”
池鸢沉默片刻:“不像……感覺像是很強的妖力,你……”
池鸢話沒說完,壓制在她身上的力量,便卷着她和薄薰浮空而起,緩慢飛至供桌上空,也因這個角度,池鸢一下看清了石像的模樣。
它的手腳和常人無異,但它的頭卻有兩顆,皮膚是深綠色,其上遍布鱗片,最顯眼的是它的一對角,兩個腦袋,隻有一個腦袋生了角,那對角又大又尖,随它緩緩低頭的動作,鑲嵌在角根的兩個銅環微微碰撞,發出叮叮脆響。
在薄薰與它對視的那一刻,神魂遭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入侵,隻是一瞬,她感覺她的一切都要被眼前的石像看穿,此刻的她既不能向池鸢傳音,更不能開口說話,她也轉不了脖子,閉不了眼睛,越是對視,她腦中暈眩感就越重,很快,薄薰就失去了意識。
池鸢察覺不到薄薰的異常,在被拽來的那一刻,她和薄薰的靈台感應便斷了。
而她與薄薰的不同處,在她能與石像對視,不會被它的靈識入侵,這些還要歸功于留存在她身體深處的一道護體仙氣。
石像畢竟不是本體,它對着池鸢巡視一圈,雖察覺不同但探究不出結果。
随後,供桌下方豁然開了一道洞口,漆黑的洞口吹出冰冷的風,風吹到兩人身上,像兩隻鬼手,扣住她們的脖頸,拖進洞口深處的無盡寒淵。
石屋外,趙無咎盤坐在大門前,雙手不斷推掐着各種詭異姿勢,一道道咒語化成黑氣從他嘴裡溢出,飄遊到漆黑的木門上,和上面的紋路融為一體。
随着趙無咎念咒的時間拖長,他的臉和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原本就是個幹瘦的小老頭,這一刻更是瘦得像骷髅裹了塊皮。
段雨站在一旁,她看不出趙無咎在做什麼,南疆的鬼術和幽山鬼術不同,每個宗派之間都有自己的殺手锏和不能說的秘密。
但有一點她能看出,趙無咎在獻祭自己的血肉,來給大門上的陣法加持,好讓裡面的人出不來。
至此,兩人在大門前守了一日一夜,一日一夜過後,大門紋絲不動,沒有開啟的迹象,趙無咎上前探查一番,一無所獲。
“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段雨倚着石柱靠站,臉上神情期盼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趙無咎低垂頭,眼珠縮成了芝麻大小:“回禀聖女大人,這石殿的陣法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了?”
“我學藝不精,對陣法涉足不多,隻能看出問題,但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少兜圈子,說重點!”
“是……我的意思是,這次祭祀祭品不全,可能大門開啟的時間會不同,裡面所發生的事情也不好确定。”
段雨眨眨眼,淡紅的眼瞳顯現出一點微光:“你是說,池鸢還有活的可能?”
趙無咎擡頭看向段雨,對上視線後又立馬移開,他默想一遭,小心道:“這個……還不能确定,但也有這種可能,聖女大人,此地為鬼神世界,活人不可久留,我們既已脫身,還是速速離開為好。”
段雨也知此地兇險,同意趙無咎的建議起身離開,不過離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石屋大門。
趙無咎弄不明白段雨的心思,默默在前帶路,出了石院,碰見迎面沖撞的黑霧,他立刻搖動四角青銅鈴,為方圓幾裡的鬼魅奏響安魂曲。
段雨在旁看着好奇:“你這銅鈴有什麼作用?”
趙無咎恭敬解釋:“我這隻銅鈴既可安魂也可招魂。”說着,趙無咎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院,“那石殿中住着一個女鬼,道行極高,每次來,我都要搖鈴讓她安睡。”
“女鬼?為何剛才不見?”段雨也停下腳步,回頭看。
趙無咎咧嘴一笑:“嘿嘿嘿……聖女大人來時,應該看到池鸢和那小丫頭身上的黑印,那黑印便是女鬼的術法,我來時,女鬼氣息已經不在,大概是被她們誅殺了,如此倒好,也幫我了大忙,以後祭祀,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段雨唇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隐了回去。
之後,段雨跟着趙無咎在山中繞了整整一日才走出去,這鬼怪的世界永遠都是灰蒙蒙的,也辨不清黑夜白晝,隻知道走了很久。
走出大山,趙無咎帶着段雨在一處山洞歇息等待,又過了一日,趙無咎算準時機,來到一處山澗,指着一窪幽黑的潭水讓段雨跳進去。
見段雨猶豫,趙無咎作表率直接跳了進去,入水之後,水潭連絲波瀾都不起,比石頭沉進去還平靜。
段雨看着周圍慢慢聚集來的黑霧,一時難以抉擇。
這兩日,黑霧裡衍生鬼怪對他們騷擾不斷,雖是好對付,但長久作戰極耗心神,再這般耗下去很可能會被耗死。
段雨想罷,不作糾葛,尋着趙無咎跳入的地方跟着跳進去。在跳進去的一瞬間,沒有預期的冰冷和潮膩,身體像是浮在空中。
下一瞬,天地倒轉,周圍風景快速變化,視野也模糊不清,等能看清的時候,腳也終于踏上實地,比視覺更先來的是,、傳入耳朵裡的婉轉鳥啼聲。
段雨腿腳一軟,差點跌落到身下的草地上,一旁的趙無咎見狀,想扶又不敢扶,隻能在旁幹瞪眼。
段雨适應了一會,終于站直身,看着周圍的山林,這裡是她原本進的那座山,處處鳥語花香,清霧彌漫,看來是回到外面的世界了。
“聖女大人,您還好嗎?”
“嗯,我沒事。”段雨四下打量了一圈,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她覺得此地應是進去鬼怪世界的關鍵位置。
想罷,她看向趙無咎:“這次我救你,你該如何報答我?”
趙無咎眼珠一瞪,心中不斷诽謗:若不是他知道石殿的秘密,段雨怎麼可能脫身,當然他若是不說,也可能會死在池鸢劍下,想了想,趙無咎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聖女大人,您想要我如何報答?”
“我聽說你撿了個寶物,怎麼與池鸢打鬥之時不用,莫非是我來得太及時,讓你沒有出手的機會?”
趙無咎怔了怔,随即一陣幹咳:“聖、聖女大人說笑了……我哪得了寶物,無非就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值錢玩意,您若想看,那就請您移步,跟我去據點一觀。”
段雨知道趙無咎沒說實話,她所指寶物可不是那些金銀俗物,但趙無咎不說實話,她也沒辦法。
“據點?可是你們幽山的據點?”
“是是……”
“我身為外人,能去幽山的據點嗎?”
趙無咎一頓,幹笑道:“……我需上報一下,您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