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石院,飄遊着幾道細小的星光碎屑,薄薰貼着門,聽了聽又看了看,試了幾回,轉身對池鸢搖頭:“主人,之前我還能從門縫裡面往外看,現在從外面往裡看卻是不行了。”
薄薰說着,又摸了摸木門的紋路,這回倒沒有觸電的感覺,不過任她如何用力,大門都紋絲不動。
“這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着,門也打不開,倒真是拿他們沒辦法了……”
池鸢靠在石柱上默然看着,聽完薄薰的話,緩慢出劍,劍鋒一道銀光亮起,周圍風勢瞬間變得狂暴。
薄薰趕忙躲開,就在側身的一瞬,“嗡”的一聲,銀色劍光撞擊在黑色的木門上,什麼都沒留下,隻留下狂亂的風流。
薄薰揉了揉被吹得發麻的臉皮,低聲嘟囔:“這木門究竟是什麼做的,竟是連主人的劍都劈不開?”
池鸢伸手摸向木門:“這是罕見的雷擊木,上面的紋路是法術刻印,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該……”池鸢思量片刻,又道:“或許和門後的那幅浮雕有關。”
池鸢再次嘗試揮劍時,大門悄無聲息的開了,池鸢等了半息,提劍跨過門檻,薄薰緊跟其後,掃出一袖螢光,将漆黑的石屋點亮。
石屋的布置和之前沒什麼區别,隻是有些東西的擺放位置發生了改變,但這些微小變化,池鸢和薄薰都沒看出來。
兩人一進門便看見盤坐在供桌前的趙無咎,他歪着腦袋,嘴皮子在快速磨動,不知念的什麼咒語。
池鸢環視一圈,沒看到段雨的身影,詢問趙無咎:“段雨呢?”
趙無咎睜開眼睛,見池鸢站在門前不動,嘴角一扯,露出一個冷森森的笑。
“嘿嘿嘿……你們來遲了,聖女大人已經從密道逃走了。”
池鸢豈會相信他的鬼話,雖然看不到段雨在哪,但這石屋内分明還留有她的氣息,并且,這裡所有角落她幾乎查遍,不可能有密道存在。
薄薰在周圍嗅了嗅,石屋内混雜着各種香氣,令她分辨不出段雨的具體方位。
池鸢緩慢向趙無咎靠近:“若真有密道逃走,你為何不逃?”
趙無咎低頭數着池鸢邁開的腳步,怪笑道:“密道當然是讓聖女大人先行,老夫要留在此地斷後。”
“斷後?就憑你?”池鸢提劍一掃,直取趙無咎頭顱,管他是故意拖延時間,還是另有計劃,先留下一個再說。
趙無咎早有準備,在他說完話的那一刻,便蓄了一掌,待池鸢劍光掃來,翻身一滾,揮掌打向地面。
咔嚓的一聲脆響,仿佛開啟了某道機關,離供桌最近的圓形石柱開始緩慢轉動,引得房梁上的灰塵和布幔紛紛往下掉落。
而池鸢和薄薰站立的那幾塊石磚卻在緩慢上升,趁兩人低頭查看時,趙無咎抓準機會,使出逃命本事向大門俯沖。
薄薰見他要逃,閃身追捕,卻在要抓到之際,被一記飛刀阻了一下,也就這半息時間,讓趙無咎逃出了大門,而那個使暗器的人自然是段雨。
早在她們進來時,段雨就貼着門潛了出去,在最佳時機出手救下趙無咎。
趙無咎跑出大門,立刻施法念咒讓大門關閉,薄薰不知其中門道,沒有加緊追趕,但在大門合上的最後一刻,看見門外兩人臉上浮出的笑,才後知後覺。
“轟”的一聲,大門緊緊閉合,與之前悄然關上截然不同。
“主人,有些不妙!”薄薰追至門前扣動門栓,可她無論如何使力,門栓都無法挪動分毫。
池鸢走過來幫忙,卻在半途看見門後的那兩塊木雕動了起來,兩個形貌可怖的鬼怪揮舞着手中長戟,正向薄薰發動攻擊。
薄薰拿出藤枝劍反擊,本以為走出長戟的範圍,兩個鬼怪就打不到她,熟料,走出後,兩個鬼怪竟從門上跳下追了上來。
“别動。”薄薰正要回擊,一道聲音從耳畔劃過,随後,眼前的兩個鬼怪就被靈兮劍斬成碎屑。
處理完門上的東西,池鸢對着大門研究了一會,結果還是一樣,靈劍劈不開,靈氣也催不動。
薄薰懊惱道:“都怪我……要是我早一步抓住趙無咎,說不定就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池鸢輕聲安撫:“别急,先摸清這石屋的機關,總會找到出去的辦法。”
自打大門關閉之後,屋内各處都有機擴響動的聲音,除了最開始的那根石柱,其餘六根石柱也跟着轉動,石柱轉動時,不遠處的地磚慢慢凸起,連在一起顯出了一幅兇獸饕餮的輪廓。
“主人您看……居然是饕餮,這石屋果然有問題,趙無咎應該知道這裡面的秘密。”
池鸢低應一聲,目光不離地上的饕餮,越是細看神情越是凝重。
薄薰跟在一旁,感應到池鸢變化的心情,不禁開口問:“主人,您是看出了什麼嗎?”
直到地面的饕餮圖完全展現,七根石柱才停止轉動,剛好,池鸢的腳步也停在它巨大的爪子下。
“薄薰,我突然生出一個不好預感。”池鸢轉身握住薄薰的手,格外鄭重的說。
薄薰還是第一次見池鸢露出不安神情,不由跟着緊張起來:“主、主人……什麼……不好的預感?”
池鸢垂頭看向饕餮圖,微微歎氣:“我覺得,趙無咎并不隻是将我們關禁在此這麼簡單,他極可能知道這裡是何地,若我感覺不出錯,這地方可能與魔族祭壇有關。”
薄薰愣了一下,按下心中情緒,正要回話時,供桌上那隻唯一完好的瓷碗突然從桌沿滾下,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清脆的碎瓷聲在空曠的石屋内回響,像是一把開啟禁忌的鑰匙,使得周圍環境由平靜赴向深淵。
那一刹,一股刺耳又噪雜的聲音瘋狂席卷兩人的耳膜,像是萬千鬼怪在耳側哭嚎,又像是遠古惡獸在身前咆哮,薄薰聽覺靈敏,不過三息,就被這魔音震得耳朵出血。
“快,快封住耳穴!”池鸢幫薄薰捂住耳朵,握住她的手運功療傷。
薄薰眼瞳劇烈收縮了一會,平複下來後立馬反握住池鸢的手,不讓她為自己耗費功力。
“主人,我沒事,您抓緊,萬一有什麼東西出來,由我擋在您前面。”
薄薰話剛說完,一道強光從殘破的石像後打來,等兩人再次睜眼,就看見供桌上的灰土如潮水退去,燈油耗盡的油燈重新燃亮,陳舊的木料浮現出鮮豔的紅漆,一件件貢品器具金光閃閃,宛若新生。
同時,周圍的石柱也露出了原本的漆色,挂在屋梁上的帷幔全都煥然一新。
看到這驚人的變化,主仆兩人手牽手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接下來說話也改為傳音。
“主人,您看到了嗎?這……這是法術還是什麼?”
池鸢看向供桌上的器具,微微凝眸:“是一個空間法術,我們現在所見應該就是這間石屋原本的樣子。”
說話間,供桌後,那尊殘破的石像也跟着展現出完整的身軀,它的上半身粗壯又高大,一顆足有半人多高的頭顱被掩映在帷幔後,隻将露着獠牙的嘴顯在外面。
這一刻,石像褪去了滿身黑灰的破敗顔色,石刻的身軀被鮮亮的漆面妝點得威風凜凜,隻是遠遠看一眼,也會被其氣勢震得心神發慌。
薄薰彎下腰偷瞧一眼石像的頭顱,然而才看清,眼睛就被一道強光灼傷,她吃痛皺眉,連連揉眼。
這道光池鸢看不見,不由詢問:“薄薰,怎麼了?”
薄薰眼睛疼得厲害,但她不願池鸢擔心:“沒、沒什麼……我剛才想看清它的模樣,眼睛就進了灰,主人,您小心些,千萬别學我。”
池鸢察覺出薄薰的隐忍,畢竟兩人的手還牽着,就是再掩飾,也掩飾不了受傷那一刻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