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神情自若,裝作與被押來的那個“嫌犯”不認識的模樣,對方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找麻煩,一直垂着頭,一言不發。
刑部的人入内搜查了一番,并未見到寒漪瑾所說的什麼髒銀,又讓店内的夥計一一辨認過此人,他們都說不認識,差役心中便越發的納悶兒。
他們剛要帶人離開,正欲再去找那丢失錢袋子的女子仔細問個清楚,然就在轉身的時候,目光卻瞥見了一扇門。
為首的差役便随口問了同僚一句:“那是什麼地方?進去搜過沒有?”
還不等旁人回答,掌櫃的卻先賠笑道:“噢,那是我們的倉房,存放一些衣料貨物用的,平時常有人進進出出,就算真的有人偷了東西,也不可能藏在那裡面啊。”
差役“嗯”了一聲,卻沒打算就此離開,而是擡腳往那倉房的方向走去。
掌櫃的有點兒緊張,上前道:“诶官爺,這裡頭亂糟糟的,沒什麼好看的,再說了,我這店裡您不是都搜了一遍了麼,這些夥計也不認得此人,足以說明這個小賊跟我們霓裳記沒有關系。”
差役打量了他一眼,語氣算不上威厲,卻也談不上和善:“我們辦案,自然有我們的規矩,旁人不得幹預。”
掌櫃的一聽這話,笑意就僵在臉上,他知道再阻攔也是無用了,便隻能佯裝無事的點了點頭,勉強道:“好……那……我陪官爺進去。”
說罷便走上前,将倉房的門給打開了。
兩個差役一起入内,見這倉房竟比外頭的鋪子還要大,其中一個不禁好奇的問了句:“你們有那麼多東西需要存放麼?用得着這麼大的倉房?”
那掌櫃的解釋道:“噢,這裡頭存的東西都易燃怕火,因此不敢放的太緊密,稍稍隔開一些,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止住些損失,所以這倉房也就寬敞點。”
這解釋聽起來倒也合理,兩個差役細細的在裡頭轉了一圈,并未發現什麼異常之處,本想轉身出去,一低頭,卻瞧見了地上的擦痕。
方才隻顧着看這裡頭存放的東西了,沒注意地上,如今細細看來,這擦痕實在有些突兀。
這倉房裡存放的都是一些绫羅綢緞,那這擦痕是哪兒來的?
兩人便順着擦痕的方向往前走,卻發現它在一個角落處消失了。
而這角落周邊堆的,不過是幾卷布匹罷了。
當差多年的警惕提醒着差役,此事恐有端倪,于是他便擡起手,往這後面的牆上敲了敲,結果不出所料,這牆後面是空的。
差役立即回身命令那掌櫃的:“這裡是不是有一扇暗門?把它打開。”
掌櫃的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差役居然陰差陽錯的查到了這裡,若再讓他們進去搜查,恐會順着這些線索查到上頭!然外面還有刑部的人在等着,若此時将這二人滅口,則早晚會被發現,因此他不能輕舉妄動。
掌櫃的踟蹰少傾沒有動作,差役卻覺得不對勁了:“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将門打開!”
“诶……好……好……”他作勢摸了摸身上,而後佯裝訝異的低呼了一聲:“呦……這……鑰匙沒帶在身上。”
差役眯起眼睛質問道:“鑰匙在哪兒?”
“就在外頭……”掌櫃的對他二人道:“要不我這就去拿鑰匙,拿了鑰匙再進來?”
兩個差役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對掌櫃的道:“我跟你去,别耍花招。”
掌櫃的點頭讪笑:“不敢,不敢。”
他二人遂出去拿鑰匙。走到外頭的時候,掌櫃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店内的一個夥計一眼,後者會意,便趁着周遭的差役沒留意自己,悄悄溜出去了。
他離開霓裳記之後擡腳就往東宮的方向走,然剛走了不過兩條巷子,就突然被人套了麻袋,不知被擄到了什麼地方。
霓裳記那邊,掌櫃的還不知道自己派出去通風報信的人已經被攔下了。
他慢吞吞的回自己房間找鑰匙,差役則一直在他身後緊盯着。他假裝翻找,然找了幾個櫃子都沒找到鑰匙,嘴裡還嘟囔着:“诶?哪兒去了?我明明就放在這兒的啊。”
差役見他磨磨蹭蹭的,不禁催促道:“你自己的東西,放在哪兒都記不住了麼?”
掌櫃的一邊翻找一邊解釋:“官爺息怒,我這平日裡瑣事太多了,興許是随手一放,記混了。”
那差役歎了口氣,不耐煩道:“趕緊找。”
“是,是。”掌櫃的嘴上答應的好,手上也一直沒停,他借着翻找的動作逐漸靠近窗邊,然後偷偷觑了那差役一眼,突然趁其不備,推開窗跳出去了!
“诶——”誰能料到他突然跳窗而逃!差役急忙靠近窗邊去看,卻見那掌櫃的已然跑出去幾步了。
他立即轉身出去,對守在外頭的差役喊道:“不好了!掌櫃的逃走了!留兩個人守住這裡,剩下的跟我去追!”
他們萬萬沒想到掌櫃的竟然跑了,看來這家店确實有問題!于是店内的差役急忙追了出去。
霓裳記的掌櫃匆匆向遠處奔逃,他已經派人去東宮傳話了,剩下的事情太子自然會處理,他沒必要将自己給搭進去,是以他頭也不回,瘋了似的往前狂跑,撞的一整條街人仰馬翻。
“閃開!都閃開!”他一邊跑一邊怒目呵斥,街上不明所以的百姓唯恐被他撞倒,因此急忙躲閃,可偏偏有一個推着車要去倒泔水的雜役沒聽見這話,就在那掌櫃快要跑近了的時候,還推着車子在路中間慢慢的走着。
“诶诶诶——”那雜役見他快要撞上來,一時間驚慌無措,慌了神似的,站在原地忘了挪動,結果掌櫃跑的太快,沒來得及躲閃,一下子撞翻了那些泔水桶,泔水灑了一地,沾了他滿身的酸臭味,他倒也不在乎,想要爬起來繼續逃,誰知腳底一滑,又跌倒在地上。
被這麼一耽擱,刑部的人就從後面追上來了。
幾個差役立即上前将掌櫃的鉗制住,厲聲道:“好端端的跑什麼!你果然心裡有鬼!”
那掌櫃的被拿住也不浪費口舌為自己狡辯,他隻掙紮了兩下,見掙脫不開,便一臉慚恨的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周遭的百姓都看着他們,時不時的還要小聲議論幾句,隻有那個被撞翻了泔水車的雜役,他轉了轉肩膀,十分從容的将地上的桶撿回到車上,然後面無表情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