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是徹骨的寒,窦穎君的血脈筋骨卻被一陣陣熱浪席卷,吞咽掉嘴裡苦澀的兩生花液體,窦穎君用力揮動手臂,終于浮出水面,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洞穴幽暗,隻剩兩生花殘瓣飄在水面上,散發着幽幽的藍光,照亮小小一方天地。
兩生花生在無光的幽深洞穴裡,是治療内傷的奇藥,若是有兇猛的内傷,最好的治療藥材就是兩生花。
窦穎君筋脈受損、識海破碎,又窮困潦倒、舉目無親,隻能拖着殘軀冒險進入幻境,徒步跋涉五天才找到這一株兩生花。
為了這朵花,窦穎君可是吃盡了苦頭。
她抿了抿唇,苦澀的汁液麻痹了整個口腔,一股清氣在身體中流竄,但是下一刻,一陣劇痛襲來,窦穎君剛從水裡爬起來,又蜷縮着倒了下去。
強撐着遊到湖邊,窦穎君痛眼前發昏,躺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伴随一陣清脆的環佩聲,有青色衣衫拂過漆黑的洞壁,清幽的竹香蔓延而來,窦穎君撐起身體,模糊看見湖對面、洞穴入口那頭,站着一個人。
筋脈正在被藥力修複,體内寒毒正在被兩生花的熱浪驅退,卻又沒被完全壓制。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窦穎君痛的眼前發黑,隻模糊看見那人站着,似乎正居高臨下看着她。
窦穎君在湖水裡掙紮,湖面的漣漪一圈圈漾開,打濕來人曳地的青衫。
幽幽的藍光下,女子仰倒在水中,如同凝脂般的面容浮起兩團暈紅,黑色的發絲黏在臉上,她漆黑的雙眼無神,卻倒映着細碎的光,脆弱美好的如同折翼的蝴蝶。
來人忽然動了,她隻足尖輕點,便輕易越過湖面,落在了窦穎君身邊。
兩生花的藥力一時壓過寒毒,窦穎君覺得血脈裡像是有岩漿在奔騰,她渾身燥熱,痛苦和熱意一齊湧上來,窦穎君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窦穎君。”
來人彎下腰,附身貼近了窦穎君,輕聲呼喚。
沒有疑惑,那是一種全然肯定的語氣,縱使十八年不見,縱使隔着幽深的黑暗,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窦穎君。
那聲音中含着期待,又帶着某種複雜的意味。
窦穎君掙紮的睜開眼,額上的汗水流進眼裡,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紅色。
唯有來人一張雪白面龐,在她眼中如初。
楊春雨。
居然是她。
還好是她。
窦穎君原本緊繃的心神忽然一松,她袖中寒光一閃,原本挺直的脊背彎曲,扯住了飄在水面上的裙邊,窦穎君擠出讨好的笑容。
“師姐。”
楊春雨的睫毛微顫,她垂眸看着水裡狼狽的窦穎君,嘴唇微動,卻沒有出聲回應。
身體中一股熱浪又席卷而來,窦穎君嘴唇顫抖,抱住了楊春雨的小腿,哀哀祈求,“師姐,師姐,看在我們同門一場的份上,你能不能裝作沒看到我?”
楊春雨面無表情,平靜的眼中似乎泛起波瀾,卻又轉瞬即逝。
十多年不見,窦穎君的面容卻沒有什麼變化,精緻的眉眼帶着十足的攻擊性,明豔張揚,被水淋濕,如同被雨打濕的胭色嬌花。
她從前都是揚着下巴看她,驕傲的如同一隻孔雀,此刻卻楚楚可憐的仰視她,露出自己脆弱雪白的脖頸,每一寸發絲都在示弱。
隻一晃神,雪白的刀光在半空一閃,冰冷的刀刃吻上楊春雨的皮膚,“撲通”一聲,兩人倒在水中,黑、青兩色衣衫随水飄動。
窦穎君翻身騎在楊春雨腰間,袖中寒刀出鞘,抵在楊春雨頸間,面上帶着驕傲。
楊春雨從來就赢不了她。
窦穎君黑色的衣衫濕重,壓在她瘦削的肩上,黑發濕淋淋的滴着水,打濕楊春雨的衣裳。
“你要殺我?”楊春雨雙手被窦穎君控住,壓在頭頂。
藥力一陣強過一陣,窦穎君的手都在抖;刀刃劃破楊春雨的皮膚,她卻絲毫都不慌亂,隻是定定看着窦穎君。
窦穎君勉強扯出一個笑,眼前隻有模糊的重影“如果你配合,我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人。”
“畢竟你也是我師姐,這麼多年的情分……”
楊春雨一默,“你殺師尊的時候,可曾想過,與她的情分?”
窦穎君的手狠狠一抖,腦子一懵,身下楊春雨一扭身,将她甩下來,窦穎君手腕一痛,手裡的短刀飛出去,随後一股大力襲來,将她的手腕死死鎖住。
窦穎君瞬間反應過來,反手握住楊春雨的手腕,兩人開始了激烈的角力。
水面上的兩生花瓣随水飄蕩,洞穴中的幽光也随之閃爍,波浪不停,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在水中翻滾。
窦穎君被楊春雨壓制住,口鼻都被水淹沒,寒冷激得她心頭火起,她一怒,用力一推,楊春雨卻順勢卸了力,再翻滾一圈,窦穎君又被楊春雨死死鉗制住。
窦穎君咬緊了牙關,猛地擡頭去撞楊春雨,楊春雨卻如同早就看透了她的招數,身體一側躲開了她的攻勢;窦穎君暗喜,趁着楊春雨身體傾斜不穩,腰部發力,猛地一甩,楊春雨摔進了水裡。
窦穎君欣喜的同時撲上去,想要反制楊春雨,腳尖不知被什麼一絆,順勢向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