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狀,我懂。
于是隻見空谷幽蘭女士數着數的将《出走》的前9頁、後9頁從裝訂好的整冊上扯了下來,扔在燒烤爐裡。最上面那頁上不僅有一行行打印出來的黑色字體,還有我用藍色簽字筆、紅色簽字筆密密麻麻标注的各種修改痕迹。
一瞬間,這些還沒有燃燒的文字卻都活動了起來,這勾起了我3年前開始寫《出走》時的回憶。我記得我剛動手寫《出走》的時候正值春節期間,疫情雖然相對平緩,但也還是人心惶惶的。而在經過了将近一年的居家生活之後——雖然我一直都是居家工作,并且很适應這種節奏,但我當時的女朋友是個朝九晚五的白領,居家辦公三個月以後她整個人就處于崩潰狀态了,然後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整天以淚洗面,有時候是因為我,有的時候是因為想出去,有時候疑神疑鬼的覺得自己已經感染上了,但更多的時候是因為她那遠程的工作,這導緻我和她的關系日益惡劣,幾乎到了相對無語、互相憎恨的狀态。最終,在春節前我們倆分手了,而且并不算愉快。
雖然是春節阖家歡樂的日子,而且我一個人孤身在家又與剛與女朋友分了手,可我卻并不覺得難受,因為經過一年的準備,《出走》的雛形已經在我心中搭建完成。我記得那陣子我總是興奮的在家中的各個房間裡走來走去,無時無刻不在設想着《出走》的各種可能性與走向,簡直就像盼望已久之後成功懷孕的女人一樣,既興奮又期待。
而此刻燒烤爐中的那些文字就是我陣痛之後的成果,是我的孩子。
我記得當我正式動筆寫《出走》那天,我從沙發墊子下面翻出了一條剛分手的女朋友的蕾絲内褲,我想起我們也曾有過歡愉的時刻,而不是時刻劍拔弩張的互相仇恨。我記那時候偶爾還能聽到街上傳來的鞭炮聲,總有人打一槍換一個地挑戰着禁放的條例。
我記得我在電腦桌前坐了下來,跟以往一樣,立刻進入了充滿了快感的忘我時刻。當然我也記得,寫着寫着我就變得異常煩躁,因為我寫得永遠不如期待中的好。接着,我記得我和每次一樣,開始擔心自己将要陷入寫作瓶頸,最終隻能半途而廢,讓這個故事胎死腹中……
我看着空谷幽蘭女士,平靜的對她說:“蘭兒,請你别逼我這麼做。”
而空谷幽蘭女士隻是定定的将火柴舉到了我眼前,也同樣平靜的說:“随便你。”
于是,我放火燒掉了自己的作品。
可我卻并沒能像林黛玉那樣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