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會兒我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繼續盯着空谷幽蘭女士。
又過了一會兒,空谷幽蘭女士移開了視線,顯得既不耐煩又很尴尬。
最後,還是我開口了:“我需要喬若蘭系列的所有書,我的索引在電腦裡我現在沒辦法去查。”
“我當然有全套的書啦!”空谷幽蘭女士高興的說,接着又問,“索引是啥?”
“是我電腦中的一個文件,我把所有喬若蘭的資料都存在裡面了。主要是人物表、場景,還有三四種不同方式的交叉索引、時間表、曆史背景資料等等……”
我發現空谷幽蘭女士聽得心不在焉。這是她第二次表現出對寫作技巧的漠不關心了。但是回想起我上學的時候,聽教授講寫作技巧是最讓我覺得心醉神迷的經曆。我覺得空谷幽蘭女士之所以對寫作技巧沒興趣,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她隻是個愛聽故事、卻對編寫故事的手法全無興趣的标準讀者。所以對于空谷幽蘭女士而言,喬若蘭和她身邊的人物都是真實的。索引之類的寫作技巧對于空谷幽蘭女士而言毫無意義。
“我趕明兒就把書全都拿給你。有的書有點兒折角了,還有的封面被我翻得快掉了,不過這正說明我有多喜歡看它們。”
“是啊,”對于空谷幽蘭女士這話我當然沒有必要說謊,“的确是這樣,謝謝你喜歡它們。”
“也不知道在哪裡可以學印刷,我想去學印刷,”空谷幽蘭女士癡人說夢似的說道,“我想要親自印刷《若蘭重生》,這将是唯一一本我真正擁有的書。”
“這個想法很好。”我一邊回答着,一邊覺得她天真的有些令人作嘔。
“我現在就出去,好讓你好好構思,”空谷幽蘭女士興高采烈的說,“這真是太好了!你又能寫作了!你高興嗎?”
“是啊蘭兒,高興,我當然高興了。”
“再過一個小時咱們就開飯,我去包點兒餃子,再給你拿點兒黃桃罐頭來了,因為你真的很乖。而且我一定會準時把你的止疼藥送過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晚上或許可以讓你多吃一粒。今天晚上你一定得睡夠了,因為明天就要開工了,你工作的時候身體一定得快點兒康複才行!”
空谷幽蘭女士走到門邊,停了一會兒,然後惡心扒拉的朝我送來一記飛吻。
門關上了,我不想去看那把2B鉛筆。
我就這麼抗拒了一陣子,最後眼睛還是無助的飄向了那把2B鉛筆。它們現在就端坐在我輪椅上對着我嗤笑。看着它們,就像在看一架刑具——龍門架、鐵鍊、鎖扣……雖然此時那刑具還好好的待在那裡,但是很快好戲就要上演了。
“我想,你的意思是等你寫完以後,應該就會……就會想再出去見人了。”
哦,見人?是賤人吧!空谷幽蘭女士你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就說明你是在昧着良心說話。咱們都心知肚明,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不是一個犯人?
然而,在我眼前鋪展開來的未來并不能讓我感到安心:未來的整整2個月,我在斷腿的痛楚中忍受着煎熬,還要重新打理我和喬若蘭那早已破碎了的關系,最終的結果呢?有朝一日空谷幽蘭女士會草草的将我埋到她的院子裡,或者把我的剁碎了喂給丁仲衡吃……
“那就别寫啊!去激怒她啊!”我的腦海中那個自稱是我“忠實的仆人”的聲音大叫了起來,“反正空谷幽蘭女士已經是顆随時會爆炸的炸彈了,你再給她點兒刺激,讓她發瘋、讓她爆炸,總比你丫躺在這兒受罪強!”
我試着不理會我的仆人,而是擡頭去看天花闆上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提手旁,可是沒一會兒又看回了輪椅上的2B鉛筆。
“我才不信你會相信剛才的話呢,哥們兒。”腦海中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丫從小就慫,貪生怕死,你丫就算快要疼死了,也還是想活下去。就算逼你讓喬若蘭死而複生,你也會照幹的。你怎麼着都會試一試的……”
“操,你丫可真懂我,傻逼!”我喃喃自語道。
這回我試着去看窗外初降的新雪,但過了一會兒我又熱切的看起了那把2B鉛筆來。其實我連自己什麼時候将視線轉過來的都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