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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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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個小時後,我再次撬開了房門的鎖,第二次滑着輪椅硬擠過那道窄門。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因為我已經打好了算盤要逃離這裡了!

為了這次逃亡,我做了一些準備:腿上放了兩條毯子,所有藏在枕套裡的膠囊全都用紙巾包好塞在衣服裡;至于我那又被空谷幽蘭女士換了地方的背包和不知道被她藏到了哪裡的證件,我準備都不要了。

外面還在下雨,如果空谷幽蘭女士之前沒有騙我,那麼我判斷礦鎮是在院門左手邊山下的方向。現在下着雨路面可能會很濕滑,而且這會兒天已經很黑了,路上也沒有路燈……不過我還是再一次下定了決心:不管下不下雨、天有多黑我都要離開這裡,這次我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了,因為我不想像動物園裡的那隻華南虎一樣,橫死在囚禁它的地方。

其實我也自問過,為什麼不早些逃離這荒山呢?我覺得一開始是因為我這稀碎的下半段,後來是因為《若蘭還魂記》——最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本書我竟然寫得還挺高興的!

我其實大可以将錯失逃跑良機推到我的斷腿或者吃止疼藥上瘾上去,這些聽起來也像是正常人說的話。但是坦白的說,我其實沒有逃跑完全是因為《若蘭還魂記》這本書。對,就是因為這本書,還有這些日子以來渾渾噩噩、和空谷幽蘭女士兩個人單純相依的……慣性?但說到底還是因為這本該死的破書!這本書就是将我墜入湖底的大石頭,就像伍爾夫在睡衣口袋中裝滿的石頭一樣。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不禁想到:如果空谷幽蘭女士從回心峰回來,發現我逃走了,她會怎麼做?會把我寫完的那些《若蘭還魂記》的初稿一把火燒了嗎?

“去他媽的!”我自言自語的念叨着。

不過我這還真是真心話。我琢磨着如果能活着逃出去的話,那麼隻要我願意自然可以再重寫一本《若蘭還魂記》,高興的話我還可以找丁丁把這本書出版了。而如果不幸我死了,那麼自然也就不用再想什麼書不書的事兒了。

我搖着輪椅來到客廳,原先還大體上算幹淨的客廳,這會兒卻到處堆滿了髒衣服、髒碗碟,我估計空谷幽蘭女士的所有衣服和碗碟估計全都堆在這兒了。

顯然,空谷幽蘭女士在她心情沮喪的時候,不隻會自殘,還會暴飲暴食,而且不打掃衛生。接着我就想起我昏迷的時候,空谷幽蘭女士灌進我嗓子眼裡、害得我胃痙攣的那股惡心的口氣。那氣味現在正聚集在客廳的髒碗碟上:幹在碗裡的涮羊肉調料和羊肉渣、抹在盤子上的榴蓮千層,那台沒連線的電話機旁邊還放着半瓶打開了蓋的王緻和臭豆腐,茶幾上有一桶家庭裝的大可樂,可樂瓶上全是油膩膩的手印,而沙發墊、地毯上全都是各種顔色的湯湯水水幹掉的印迹……合着她天天吃火鍋大餐啊?不過為什麼我那屋從來沒有聞見味?難不成是我那屋的氣味太重了把火鍋的味都壓下去了?

我想我一定很臭,從我那已經打了绺、而且快要齊肩長的頭發狀态上就能判斷出來了,但是我可能已經被我自己的臭氣腌透了,所以我自己并不能聞到自己的味兒。不過前一陣子我确實覺得頭癢得難受、老是抓頭發、想要洗澡,不過這陣子也漸漸的習慣了……

我毫不留戀的看了一下浴室的門,完全沒有先洗個熱水澡再走的打算。不過興許是因為轉頭的時候瞥郵了沙發,所以空谷幽蘭女士那副廟裡泥塑天神的模樣又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我看見她坐在沙發上,萬念俱灰的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吃的東西。

那隻假水晶小熊依然放在茶幾上,但空谷幽蘭女士已經把其他的許多破爛扔到了角落裡,尖利的玻璃、瓷器碎片散落滿地——我叮囑自己小心點兒不要誤入那片區域,以免紮壞了我的輪椅輪胎,影響我的逃跑大計。

雖然心裡想着要趕快逃跑,可腦子卻不聽話,因為我老是能看見空谷幽蘭女士的手指插進老鼠身子裡面的畫面,以及她的手指抹在被面上鮮紅血迹。我不斷的看到空谷幽蘭女士茫然的吮吸着手指上的鮮血——想必她在狂吃冰棍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可是這景象實在太恐怖了!不過,這也是鞭策我趕快行動的絕佳動力。

可是,突然間,我被茶幾下層的一個本子吸引住了——那個本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老式的影集:棕色假皮質封面、上面印着燙金的“memories”字樣。

“哈,”我的仆人笑了起來,“空谷幽蘭女士啊,沮喪的時候陷入回憶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我沒有多做留戀,而是撬開了房門。一開門,強烈的北風立刻倒灌了進來,嗆得我差點兒不能呼吸,不過過了一陣子之後我就适應了,于是搖着輪椅出了房門。

但是,如果要到院子裡去,看起來并不容易,因為從房門到院子裡有五六階台階,雖然台階不是很多,可是高度卻不低,旁邊也沒有坡道,如果沒有空谷幽蘭女士的幫助,這短短幾階台階恐怕就能把我摔死。

雖然前陣子在連廊上放風的時候我出過房門,但是當時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台階的問題。我這個腦子啊!

可我并不想就這樣放棄我的逃跑大計,于是順着房檐下的連廊滑動着輪椅,進了東邊的廚房——廚房門沒上鎖。

這是一間挺大的老式的廚房,少說得有30平米的樣子,地是水泥地,四面牆貼着和浴室一樣的白瓷磚。整個廚房裡最顯眼的是角落裡的那台顯得過于現代的巨大的雙開門冰箱,我估計得有800升的容量,冰箱門上還貼着花花綠綠的冰箱貼——全是食物造型的。

不過這間廚房的味道可實在不怎麼樣,不一會兒我就發現了氣味的源頭——老式竈台邊上立着一個敞開蓋的巨大垃圾筒,裡面的垃圾已經滿溢到地上,發出陣陣腐臭。而糟糕的味道并不止于這些,還有一部分來自我的記憶中,而我記憶中的臭味似乎比這個垃圾的臭味還要真實!

我從惡臭的廚房中退了出來,發現廚房旁邊還有兩扇和它并排的門。

第一扇沒上鎖,不過從外面玻璃就能看到裡面的情景:工作服、藍大褂、雨靴、鋤頭、鐵鍬、九齒釘耙……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工具,想必這是間工具房。

可是再過去那扇沒有窗玻璃的鐵門上卻上了兩道鎖,還是複雜的B級鎖!

丫是不是有病啊?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空谷幽蘭女士邪惡的狂笑畫面。

“臭婊子!”我舉拳往鐵門上一捶,好疼!

于是我趕緊用左手握住右手,強忍着刺痛的眼淚,可那眼淚根本控制不住。

我聽見我驚恐的聲音正在大聲的自問:“接下來該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辦?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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