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就是徹底搞清現狀,”我的仆人告訴我,“你得冷靜點兒。你能冷靜點兒嗎?”
我擦了擦眼睛,畢竟哭泣無助于逃跑。然後望着那扇鐵門,掂量着一拳擊破這扇門的可能性……為零。
“為什麼非要打開這扇門呢?”稍稍平靜一些以後我問自己,然後我給出了一個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說不定這是通往外面的後門,這麼大的院子怎麼可能隻有一道正門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再稍微冷靜一些以後,我伸手按了一下門邊的白色開關,然後整條連廊一下子亮了。
這燈來得正是時候,因為我從房間出來以後,天色便越來越暗了。
在雪白的燈光下我終于看清了滿地泥濘、水窪和一堆堆融雪的院子。我把輪椅順着連廊再往東滑到盡頭,這個地方能更清楚的看到院門。于是我挺直身子、伸長脖子,第一次稍微看清了一些空谷幽蘭女士家門外遠處的路——外面看起來一片漆黑但是有雪的地方卻泛着刺眼的白光,于是我隐約的在一片白色中看到了一條泥濘的土路,路面夾在雪堆中間,上面布滿了雨水和融雪。此外,我還看到了她家大鐵門上那更為複雜的三道鎖。
“也許空谷幽蘭女士是為了防範吳老六一家人來,”我的仆人安慰我,“她沒必要鎖門防止你逃跑,因為這天兒你要是坐着這破輪椅出去,不出5分鐘就動彈不了了。你哪兒都不能去,兄弟,今天就别琢磨這事兒了,之後也别琢磨了。你得等地硬到輪椅能在上面走的時候再琢磨。”
我聽勸的不再琢磨“成功逃跑”的可能性了,因為用腳指頭想都能想明白,我現在這副德性,拖着一身斷骨在冰冷的水窪和融雪中蠕動爬行,頂多10分鐘我就得凍死。就算我骨骼清奇爬到了大路上,攔下一輛車的機率有多大?這麼長時間以來,這片荒山除了空谷幽蘭女士的車以外,我聽到、見到過的唯一一輛車就是供電所所長的那輛哈弗。哦對,還有我第一次去浴室時把我吓得魂飛魄散的車聲——不過那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車聲。
我關掉了燈,來到那間工具間門邊,推開門,打開了裡面的燈,看到一間和我的“卧室”差不多大的房間,裡面牆角處堆了一堆木柴,還有砧闆,一面牆上挂着一排斧頭,另一面牆上則挂滿了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兇器,哦不,是工具。
“吳老六一家子……全都想來抓住我……”我腦海中響起了空谷幽蘭女士的聲音。
“我不管别人怎麼想,”我對着空蕩蕩工具間說,“我很想能抓住你。”
我從工具間退了出來,又進了旁邊的廚房,因為我剛才隐約好像看見廚房再往裡還有一個隔間,好像是儲藏室,我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吃的——我餓了,感覺快要低血糖了。
結果進了隔間還沒看到吃的,我先看到了火柴——至少兩大箱火柴,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裡!
我沖動的想,幹脆放把火把這片荒山燒了算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太荒唐了。接着我又看到了一個東西,便又開始重新考慮這種可能:儲藏室裡面竟然還有一道門,而且上頭沒上鎖!
我打開那道門,看見一道陡梯搖搖晃晃的伸進地窖裡,然後一股難聞的蔬菜黴味從黑暗中冒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地窖啊!
可是緊接着我聽見了輕微的“吱吱”聲,然後就想到了空谷幽蘭女士說過的話:“下雨天老鼠會鑽進地窖裡……我必須得下夾子……”
我匆忙關上那道門,一滴冷汗從太陽穴上滴下來,剌入我的眼角。我用指節把那滴汗擦掉。現在我确定那扇門一定是通到地窖的,我想放把火也許是個好辦法。
是的,我可以放把火燒了這裡,然後我躲到地窖裡逃過這場火災!
“兄弟,冷靜冷靜。那麼陡的樓梯你下不去,除非是滾下去,但這樣你就再也上不來了。”我的仆人又跳出來了,“空谷幽蘭女士這房子很可能在礦鎮的消防隊趕來之前就燒塌了,然後你就被捂在地下燒成叫化雞了。而且你想想那老鼠……最吓人的就是老鼠的叫聲了。”
“它的心髒跳得可真快啊!撼撼你看啊,它拼命想要逃呢!其實它跟咱們一樣啊。咱們以為自己啥都懂,其實咱們知道的并不比這小可憐兒多。你看看這小可憐兒,背都給夾斷了,竟然還想着能活命呢!”水泥墩子一樣的空谷幽蘭女士面無表情的對我說。
“大老虎!”我說。
不過我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我接着就去看儲藏室裡的東西了,我估算着我能拿走多少而不讓空谷幽蘭女士下次進來的時候起疑。
我知道我現在的動作代表着什麼:我已經放棄逃跑了。
“隻是暫時放棄而已。”我無措的安慰自己。
“哈,”這次跳出來的是我的另一位仆人,“是永遠放棄了!永遠!”
“我永遠也不會放棄的,”我低聲對我的仆人說,“你聽見了嗎?永遠不會放棄的!”
“哦,是吧?”那個聲音陰陽怪氣的說道,“哼……那咱們走着瞧。”
是的,咱們走着瞧,你們終究會明白我的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