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在我心中高聲叫着,不是我那兩個仆人的聲音,而是我自己的聲音:“我會乖乖的,蘭兒!我絕對不會尖叫的!我會乖乖的,絕不搗亂!我保證不會尖叫,求你别再砍我的手腳了!”
可是,在這之前我真的已經明白空谷幽蘭女士将我變成一名懦夫、将我的生命力摧殘殆盡了嗎?我當然知道自己在不斷的受到恫吓,但我真的了解自己的堅毅自持已經被銷蝕殆盡了嗎?
其實這件事我很清楚:問題出在我本身,而不是出在那條被點了穴的舌頭上。
這就像問題出在我的創作上,而不是出在壞掉的鍵盤、高燒、缺乏連續性的故事情節,甚至我的怯懦上。事實清楚明白的驚人,也清楚明白的讓人洩氣——我正一步步邁向死亡。
但是,慢慢的死去并不可怕,每個人都在慢慢的死去。可怕的是我在慢慢死去的同時也在枯萎,而枯萎是會讓人變笨的。
“别叫!”警察打開車門走下來的時候,我的心中驚惶的叮囑自己。
從警車上下來的是一名年輕的小警察,一臉的稚氣,看樣子也就剛剛大學畢業。他的制服簇新,更加顯得他手足無措、局促不安。
而離他頂多100米遠的地方,有個憔悴如老頭兒一樣的男人,臉色蒼白、滿面的胡須,正瞪着一雙漆黑的眼睛,從毛玻璃一樣的窗戶後面眼巴巴的看着他——那個人就是我。
我正閉着嘴呻吟,兩隻手在輪椅的扶手上無助的哆嗦着。
“别叫!”“快叫啊!”
兩個聲音在我腦海中吵了起來。
“叫出來事情就會結束了!叫出來就可以得救了!”
“除非我死了,否則事情永遠不會結束 ,而且那孩子根本就不是靈感大王的對手!”
“鄭撼!你死透了嗎?叫啊,你丫這慫包蛋!操!扯開嗓門叫啊!”
我那像被膠水粘在了一起的兩嘴唇輕輕的、“啵”的一聲張開了。接着我猛将空氣往肺裡吸,然後閉上眼睛。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或者究竟會不會叫出聲來,直到我聽見——
“大老虎!”我狂叫,顫抖的雙手像被電擊一樣打拍着自己的腦袋,仿佛想要将那快要炸開的腦袋按住,“大老虎!老虎!救命!快來救救我啊!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