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殿外,有力的腳步聲響起。
“拜見殿下。”
明珠擡眸,望向來人。
恍惚間,那兩個滿身傷痕的孩子就站在眼前,耳邊仿佛響起魔音般的叫嚷,囚籠中的鬥獸厮殺着,遍體鱗傷。
不知何時,兩個孩子早已長成少年模樣。
當初,在地下賭場中将他們救出,她見兩人年紀尚小,出于資質考量,明珠将其安排在禁軍大營,在那裡得到系統訓練,也利于他們走上正途。
“竹臨、梅辛,你們回來了,在軍營吃了不少苦吧。”
竹臨搖頭,說道,“不苦。”
“殿下都是為了我們着想,司徒大統領對我們也很是照顧,都是托殿下的福。”梅辛說道,從懷中一個木匣,呈給明珠。
“今日殿下生辰,我們給殿下買了賀禮,隻是我們二人俸祿不多,隻能合送一份,實在是慚愧,還望殿下不嫌棄。”
“怎麼會,”明珠接過木匣,“你們送什麼我都開心。”
明珠打開木匣,是一對精巧的蝴蝶耳環,雖是銀飾,但做工精良,看上去要價不菲。以這兩個孩子的薪資,恐怕要攢上一陣子。
“這禮物太貴重了。”
“殿下,不喜歡嗎?”
“當然不是!我喜歡得很!”說罷,明珠換上這對蝴蝶耳環,“你們有心意就好,送什麼我都喜歡。”
許久未見,上次還是在年初,她特地去禁軍大營裡探望,兩個人手上都是訓練時留下的老繭和擦傷,盡管比起初見時的傷痕,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梅辛比上次見黑了點,竹臨還是跟之前一樣白,不過男孩子個子都長得這麼快嗎,上次明明跟我差不多高,如今都比我高出一頭了。”
“殿下不喜歡黑的嗎?”梅辛湊近問道。
“不是啊,小麥色才顯得健康,說明現在身體強壯。”
竹臨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那殿下不喜歡白的嗎?”
“當然不是啊,”明珠不知道他倆抽什麼風,隻能兩頭哄着,“我都羨慕竹臨呢,怎麼曬都曬不黑。”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火花四濺。
明珠一頭霧水,她記得這兩個孩子以前關系不錯,現如今怎麼看着有些劍拔弩張?
“一會兒我帶你們出宮,記得換稱呼,别露餡了。”
“是。”兩人應聲答道。
皇宮門口,守門的士兵看到馬車駛出,上前一步攔截住。
“車上何人?”
梅辛勒住缰繩,旁邊的竹臨掏出令牌。
“長公主殿下。”
“是。”士兵高聲喊道,“放行!”
“他們如今倒是熟練不少。”梅辛笑道。
“早該如此,”竹臨神色淡然,将令牌仔細收好,“殿下行事無人可阻攔。”
梅辛看了竹臨一眼,不置可否,偏頭問向馬車裡的人。
“小姐,咱們去哪?”
“先去松蕪那裡。”
“松蕪哥今日回來啊。”
“嗯,一年了,是時候回來了。”
梅辛揚起缰繩,馬車駛向京城内繁華之地——九方賭館。
京城内人人皆知,九方賭館是最逍遙快活的去處。
雖是賭館,開設賭局隻是業務其一,動有投壺、騎射、蹴鞠,靜有圍棋、對詩、猜字謎,凡有對局皆有輸赢。根據活動賠率各有不同,便是單純為愛好前來之人也有。
今日,九方賭館如往常般熱鬧喧嚣,一輛馬車停在門外,車門被打開,明珠看着車門口伸出手的兩人,僵在原地。
怎麼她是殘廢了嗎,登基都不用兩人攙扶吧……
明珠無奈攤開雙手。
一行人未經正廳,從偏廳側邊的連廊來到後院,看守的護院見來人是她,忙請進茶室。
一進門,明珠面前就呼嘯起一陣風。
“殿下——!”
松蕪唰得出現在眼前,離得一臂之遙,卻見他定在原地,遲遲沒有靠近。
“松蕪,你回來了。”
久别重逢,明珠也難掩欣喜,注意到松蕪紅着眼眶,她先一步上前,抱住松蕪。松蕪這才猶豫着伸出手,虛虛回抱着明珠,應聲中含着嗚咽。
遠隔千裡,他不敢回想這一年多是怎麼度過的,可再見到殿下時,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暖意隻殘存片刻,便脫離懷中,心緒卻未能随之冷卻。
幾人落座,明珠細細端詳起松蕪,眼前之人似乎還是從前的模樣,柔順的發搭在一側肩頭,眉眼細膩,像一汪靜水,透着絲絲寒氣。
“你剃須了?”
“是,”松蕪摸了摸下巴,“您說過屬下不留胡子好看。”
松蕪皮膚冷白,在戎狄做暗探刻意塗了黑,粘上濃密的胡須,還在衣服裡墊了幾層,才勉強和戎狄人比肩。
“你那麼秀氣的一張臉,配上絡腮胡感覺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