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作派,李淩霄覺得熟悉,端詳着眼前之人,猶如對鏡自照。
如今,他與三王決裂,起碼登基前,他不會再信任三王。若能借别人之手,削弱三王勢力,于他而言,也算是有利。
而且,此人行事頗為離經叛道,倒合了他的心意,今後有些事,他不便做,有此人在就多一重選擇。
“松掌櫃,打算如何做?”
聽對方這語氣,松蕪心下了然。
“聽聞城西的莊戶那裡,被發現丢棄的幾把武器,外形奇特,不像是京中尋常兵丁所用,倒像是當初進京的那幫戎狄外族所佩,上面沾滿了血迹殘骸,甚是可怖。
“此前,小人偶然得到一紙口供,上面竟說了,當初圍場秋狝,三王爺就與戎狄外族勾結,私下圖謀。”
松蕪從袖中取出口供呈上,正是“假鬼方祂”所招認的那份。
“小人本不願多心,隻是您也知道,京中大事錯綜複雜,小人愚鈍,還望殿下為小人解惑。”
這一手栽贓,證據齊備。
李淩霄掃了一眼便放下,說道,“你這是讓我幫你,害自己的王叔。”
“三王已然倒戈,目光短視,對殿下不忠不義,殿下何等英明,棄明投暗,就連小人都為三王此舉不齒。”
松蕪說的義憤填膺,一副心有不平的模樣,李淩霄冷眼瞧着,心想此人裝相功夫了得。
“可若将三王牽涉其中,父皇不會坐視不管,即便有人出言告發,此事最終多半不了了之。
“日後,齊家與三王針鋒相對,水火不容,落于下風的未必是三王。”
齊家雖難纏,但實力到底不比三王,無非是出些渾招,攪擾安甯,可若是三王對付起齊家,齊家将防不勝防。
“恕小人多言,殿下無需顧慮,無論哪一方落敗,都于您有益。”
“都有益?”李淩霄挑眉,“未見得吧,齊家乃我外祖一族,與我是斬也斬不斷的親緣血脈,休戚相關,共榮共損,他們若失勢,與本殿下何益?”
“齊家已非當初的齊家,為了将來着想,當斷則斷。”松蕪語重心長道,“今後,小人便是殿下的馬前卒,凡事必然對殿下坦然,才鬥膽出言相勸。”
此人話中有話,李淩霄不免心生疑窦。
“齊家,有何事?”
“殿下有所不知,齊家之災,早已埋下禍根,哪怕是二皇子殿下您,也難解分毫。”
李淩霄神色凝重,齊家那些人各個行事狂悖,倘若有何不為人知的罪責,的确是不小隐患。
“齊家到底是門閥顯貴,有何難解。”
松蕪似笑非笑,玉白的指尖摩擦,一點點碾碎手中殘餘的茶渣。
“鎮國公之死,與齊侯有關。”
“什麼?!”
李淩霄沒繃住,臉上霎時變顔變色,屏息片刻,才又穩住心神。
“你可有證據?”
“殿下莫急,證據自然在它該在的地方,小人不過是對此略知一二。”
李淩霄沉默半晌。
“你所求,本殿下答允。”
“多謝殿下,”松蕪心滿意足,俯首叩拜,“小人今後定為殿下馬首是瞻,以報殿下幫扶提攜之恩。”
今日一行,李淩霄思緒萬千。
臨走前,他停住腳步,看向身後那人。
“我還有一問。”
“殿下請講。”
“你,到底是何人?”
他是何人?
除了被長公主殿下燒毀的賤籍上,便隻剩下内廷司的造冊中,他出宮前,也已私下銷毀。
這世上,再沒有那個名諱。
松蕪勾起嘴角,眼中笑意冷淡。
“賤命一條,不足挂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