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帶來的騷亂在不知不覺中平息,城市已恢複供電,道路兩旁的屋子陸陸續續的點起燈,月光不再那麼明顯,漸漸被燈光掩蓋。
一輛警車駛入真選組的大門,他們回到了屯所。
車停,土方輕輕拍了拍阿梨的臉頰:“阿梨,小阿梨,醒醒,到家了。”土方聲音低沉輕緩,神色十分柔和。
但阿梨隻是哼哼兩聲,一點動彈的痕迹都沒有,夏天炎熱,阿梨已經睡出了一身汗,枕在土方的大腿上,卻不見醒轉,土方隻好把阿梨抱進懷裡,讓阿梨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推開車門出去。
女孩睡的很安穩,嘴角隐有口水流出,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好吃的。
“啊啦,一看就知道夢到蛋黃醬了。”總悟想伸手戳她有些嘟起來的臉頰,但沒有戳到,被土方轉過身子避開了,對着總務“噓”了一聲。
看着土方漸漸遠去的背影,總悟有些不屑道:“啧,摸摸都不讓,真小氣。”
松陽站在旁邊沒有說話,隻是嘴角含笑,心想你摸阿梨就直接醒了。
土方抱着阿梨回到她的房間,他沒有開燈,就着走廊的燈光把阿梨放在榻榻米上,然後鋪好被褥,再像滾球一樣把阿梨滾進被窩蓋好被子,從桌子上找到空調遙控器“嘀”的一聲打開空調,一系列動作做的得心應手。
“長的真快啊……”土方有些感歎,感覺還沒抱夠,從前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兒就長大了,抱在懷裡都沉甸甸的。又量了量阿梨的體溫和脈搏,土方揉了一把半張臉鎖在被窩的阿梨的腦袋,笑了笑,輕輕的合上門離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待萬家燈光平息,月亮才回到主場,阿梨有些呆愣的睜開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闆,潛意識告訴她“這是我家”。自己好像幹了什麼,但又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覺得很虛。
身上的汗幹了後産生的粘膩不适讓她想上爬起來洗個澡,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于是阿梨翻身成趴伏的姿态用四肢一點點把身體撐起來,從櫃子裡翻出睡衣和毛巾搖搖晃晃的來到衛生間鎖好門沖澡。
好熟悉……
阿梨習慣沖澡的時候坐在幹淨的地上,雙腿曲起在身前并攏,然後把臉埋在膝蓋裡。水汽氤氲了玻璃和光滑的瓷磚,讓一切變得朦胧,沖了許久,阿梨才把臉從膝蓋裡擡起,目光無神。
但是想不起來。
頂着毛巾出來,阿梨理了理還在滴着水的頭發蹲坐在風幹機前,被暖風吹的有些迷迷糊糊,半阖着眼睛打瞌睡。夏天吹暖風很容易生汗,阿梨隻吹到半幹就被躁意惹得不想吹下去了,把髒衣服塞進洗衣機留着明天洗。
“咕咕。”阿梨的肚子響了起來。
幹脆去廚房弄點吃的吧……
想着,阿梨關上衛生間的燈離開來到廚房開燈,打開冰箱從裡面找出一盒番茄味的杯面,然後燒水準備泡面。在等水燒開的時候,阿梨給自己撈了一個小闆凳坐上去,頭側枕在交疊在膝上的雙臂,一雙灰藍的眼睛沒有焦距的盯着桌腿的一處。
視線裡出現了虛影,隐約能辨别出灰色的袍腳和隻着足袋的雙腳,阿梨緩慢的眨巴了一下灰藍的眼睛,沒有反應。很快,雙腳的主人來到了她面前,伴随着“咔哒”的闆凳落地聲,坐在了她的對面擋住了桌腳。
視野裡穿着草履和白色足袋的人雙腳規矩并在一起,淺灰的下擺因為坐下而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緊實有力的小腿,阿梨沒有移動目光,放空的盯着那截擋在桌腳前的小腿。
“一直盯着異性的腿可是很冒犯的,阿梨。”舒朗的聲音傳遞進阿梨的耳朵,讓阿梨想到一株松柏,這才擡起頭看向那個笑眯眯灰栗色頭發的青年,稍稍皺眉:“是你擋住桌腿了。”對面青年帶來的熟悉感讓阿梨有些困惑的歪頭:“我們認識嗎?”
“……怎麼又忘了?”
松陽閉了一下眼睛,臉上褪去笑眯眯的模樣,銀灰眼睛沒什麼波瀾的看她,阿梨很疑惑,但對面不再說話,兩個人無聲的對視。
就像一隻大貓俯視一隻小貓。
“你好奇怪。”杯面的香味傳來,阿梨不想看他了,丢下一句話站起來拿過杯面,端着闆凳坐到了離松陽最遠的地方。
松陽:“……”
反應和上次失憶一模一樣,說他奇怪,然後保持距離不靠近,和先前的親昵不一樣,這樣的落差讓他有些不适,但也隻是掀起了極小波瀾
松陽反駁:“我不是奇怪的人。”
阿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杯面上,沒有分散一點目光道:“嗯,是人。”
松陽:“……”
好敷衍。
像是被勾起了惡趣味,松陽開口:“你也不是人。”
“我是。”阿梨吸溜了一口面。
“你不是人。”松陽眼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是,你不是。”阿梨反駁,從杯面裡擡起臉。
“你不是,我也不是。”
“我是,你不是。”
“你不是。”
“我是!”
“你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