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太陽極熱,夾雜着樹上的禅鳴,靠近地上的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土路上沒什麼行人,就連農田裡的農人都躲回家棚子裡避暑了,想等這正午熱烈的暑氣過了在忙活。
阿梨一身白色的和服,站在這無人的土路上,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隻能從眼睛裡才能看出那迷茫和懵然。
這是哪?
阿梨環顧四周,她記得自己是在外太空的某個星球上睡着了,爸爸他們還在對着滑溜溜神龍許願。
低頭,握了握雙手,凝實感滿滿,所以排除離魂這個可能。
阿梨掀開下擺看了一眼,發現小腿上的傷口還在。
阿梨心裡突然一慌,手摸上兩邊的發鬓,又摸了下右手手腕。
發夾和手镯都在,還好還好。
所以可以确認一件事,現在的我就是那個最真實的我。
但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這是阿梨最疑惑的地方。
順着土路走了一段距離,阿梨聽見遠處有争吵聲。
“不過是外面的女人生的賤種罷了,居然還想和我們平起平坐。”
“就是啊,你和我說說,那個富農是怎麼玩弄你母親的,是這樣嗎。”
“哈哈哈……啊!臭小子你敢對我動手!兄弟們給我上!”
阿梨湊近一看,發現是幾個小屁孩在一起打架,其中還混着幾個少年,大概是領頭的,正一起欺負一個大概七八歲的男孩,但男孩很兇,讓那幾個高個少年有些膽怯憤怒。
阿梨對這個黑色頭發,和她一樣灰藍眼睛的小男孩有點熟悉,至于熟悉在哪……
欸?爹?!
阿梨一眼就認出一臉倔強憤怒卻青澀稚嫩的男孩是她的爸爸,就近從地上撿起一根結實的樹枝加入戰鬥,讓雙方都有些不明所以。
“哪來的丫頭,你要和我們為敵嗎!”領頭的少年對這少女十分排斥,但對方頗有章法的打法和純白幹淨的衣服,還有他從沒見過的美麗容貌和飾品讓他既害怕又嫉妒。
日本這個時代的武士階級是可以随便打殺貧民的,白色的衣服很珍貴,就算平民能穿的起,但難以用的起,因為做農活會讓衣服變髒,而白色難洗。
少年有點慌,害怕對方是哪個貴族階級的小姐,但對面是個女孩,而且衣服上一點花紋都沒有,他又反應過來,就算會武,這個時代是不會允許女孩當武士的,就算是貴族階級的女孩,她們的道路永遠隻有一條——嫁作人婦。
阿梨把男孩護在自己身後,略帶警惕的看着對面男孩露出的充滿惡意的笑容,然後一副完全不把人放眼裡的姿态語氣誘哄道:“不如——你來我們這邊,我的父親一定會善待你的,你可以成為一個妾。”
阿梨不是很明白對方話裡的含義,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她最明白的隻有化學和陰陽術,但對方露出的惡意是她最敏感的東西。
隻是……對她有惡意又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阿梨沒有說話,對方沒有攻擊的意思,她想帶着男孩離開,阿梨彎腰,不自覺露出微笑,對着仰頭疑惑看她男孩小聲道:“爸爸,别着急,我們這就走。”
滿是安慰語氣讓男孩怔愣片刻,但對方之後的“爸爸”更是把他震住了,心裡的驚疑愈加深刻。
隻是她剛一轉身,就被攔住了。
“等等!你們要去哪!”少年不想他們離開,萬一少女真的是貴族,要是讓她回去告狀了,明天他們這些人都别想活!
要麼,她留下,要麼,殺了她……
想到這裡,少年不由得惡向膽邊生,手上做着手勢,暗示兄弟們圍住這裡。
“回家。”阿梨語氣淡淡。
跟着的孩子們不明所以,但領頭的少年卻心裡一淩,看着阿梨的目光也不再是警惕了,而是殺意。
他移開位置,讓出出口。
阿梨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對少年身上越來濃的惡意視而不見。
少年握緊小刀的刀柄,在少女完全背着他們時向少女的後心捅去。
“叮——”
刀尖還沒觸碰到阿梨,就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彈開,發出的清脆聲音仿佛擁有淨化人心的力量,讓人一時忘記自己身處何地。
阿梨的腳步沒有停下,拉着爸爸的手離開。
在他們走後不久,孩子們如夢初醒,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來。
“那是……神明吧,我看到了光。”
“而且老大的捅了也沒事,然後那光一下就出來了。”
“我也看到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那麼……的聖光,我不會形容,但你們都懂的對吧。”
“你可拉倒吧,你這輩子難道才十一歲?”
“就誇張一下嘛,那個女孩就像是神明一樣……”
“不是!”
為首的少年打斷孩子們的對話。
男孩的眼裡帶着怨毒,低頭看着自己已經斷落在地的一截刀尖。
“是妖女。”
周圍的孩子面面相觑,不敢反駁他。
……
走了很久,阿梨突然想起自己對這裡更本不熟悉,低頭對年幼的爸爸道:“爸爸,你記得你家在哪嗎?”
“啊,什麼?”幼年土方十四郎從蒙圈裡反應過來,掃了一眼陌生的周圍,也沒想起這是哪,語氣略帶一點不好意思:“抱歉,我不知道,還有——”
小土方甩開她的手,語氣嚴肅:“不要叫我爸爸。”
原來爸爸小時候就是這麼嚴肅冷酷的樣子啊……還會害羞。
嘿嘿,不管這是哪裡,值了。
貓貓流鼻血.jpg
收回想法,阿梨也不管有些空落落的手,語氣理所應當:“可是,我是你的女兒啊,不叫你爸爸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