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聲音好似沒有止盡,如附骨之蛆始終纏着她,這讓她愈發煩躁。
原本隻有一個聲音,但後來聲音越來越多,她已經分不清誰先誰後了,她的身體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像裝了許多不同的人,他們蠶食她的身體,企圖分裂她的靈魂,讓她不再是自己,不再是土方梨。
她奔跑着,脫去病号服,隻着薄薄的白色裡寝在街上奔跑,人們用詫異的目光看她,就像看待一個剛從精神病院出逃的神經病。
越過馬路,穿過繁華百貨大樓,她爬上高樓,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她在無人的天台上停下,淋着雨,撕扯着自己的肌膚,在白玉無瑕的身體留下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試圖用肉////體的痛苦緩解精神的痛苦。
又似乎,試圖通過劃開皮囊,讓裡面擁擠不堪的靈魂們湧出來,好減輕痛苦。
最後,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到幾乎窒息,又兇又狠。
“該死…都給我出來!”
“我的軀體,不允許任何邪祟染指!”
“沒有人能掌控我……”
“沒有人!”
忽然,她猛地看向天空的一處,目眦欲裂,撕聲大喊:“你也不行!”
音波自少女為中心向四周震蕩開來,一瞬間,江戶的地面好似震了一震,不知發生什麼事的人們紛紛從大樓裡鑽出來,頭上頂着或大或小的東西,規避地震,他們疑惑的看天,又看着大樓,
仿佛被她周身駭人恐怖的氣勢吓退,聲音這才緩緩消退。
短暫獲得清明的阿梨面容冷肅的從地上站起,拿出自己的手機,看到全藏兩天前發來的:【保護茂茂】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真是麻煩,這兩天的混沌,耽誤了好多事情。
希望将軍還活着吧。
召喚任意門,阿梨去往京都皇居。
隻是門在合上前,她好像聽到夢境世界裡傳來一聲心跳。
是她的錯覺嗎?
撫上心口,她的心跳堅實有力。
阿梨還是來遲了一步,德川茂茂死了。
看着面前正溫柔注視自己兄長沉眠的公主,阿梨緩緩開口。
“不救一下嗎?”
公主沒有說話,隻是輕撫着哥哥的腦袋,慢慢梳理着哥哥一絲不苟的發髻,神情平靜,隻是低垂的眼眸裡是深藏在眼底的濃郁哀傷。
哥哥的死亡,她已有預感,但一個公主,什麼也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着至親至愛的兄長離去。
看似優雅平靜的接受兄長的死亡,這也是哥哥的願望吧,哥哥也希望自己平靜的離開吧?
澄夜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對于阿梨這個陌生人的到來做不出任何反應。
“應該能救一下的吧?再不救屍體就涼了。”阿梨無機質的思考着,看起來依舊很神經質,割開自己的手腕。
她趴下探了探德川茂茂的脈搏,已經沒有動靜了,又突然扒下他的褲子,發現他身下依然幹淨,括約肌還沒有松弛,沒有出現死亡後竄稀的現象…
還沒有腦死亡。
阿梨扒開男人的上衣,劃開男人胸口立刻把流血不止手腕怼上去。
喂血不行,來不及,需要直接血液接觸,才能保證自己的因子能快速修複他的身體,代謝掉那些毒素。
“你在幹什麼?”澄夜怒不可遏,從自己的世界脫離,隻是向來被教育淑女的公主,連發火都看起來毫無攻擊力,聲音依舊不大,不痛不癢的。
面前這個人亵渎了她兄長的屍體!
阿梨不發一言,發覺血不夠,立刻加大傷口,運轉全身的血液往外湧,另一隻手把德川茂茂快要飄出來的靈魂往他身體裡按,手掌金光不要錢的冒出來。
面前的女人看着好像在亵渎他兄長屍體的事情,但是他兄長的面色卻漸漸從蒼白變得有些血色。
意識到這個女人在做什麼的澄夜緩緩瞪大眼睛,連忙将兄長的身體放平,生怕自己亂碰影響到她,聲音也盡可能的放輕。
那些人想哥哥死,肯定會派人确認哥哥死亡的,他們的動靜越小越好。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願付出一切。
澄夜知道,哥哥願意去死,有一部分是為了讓她活下去。
他這個上任将軍死了,沒有人會在意她這個失勢公主的,松平公會保證她的安全,再也不會出現下毒、暗殺了。
哥哥怕波及到她啊……
澄夜眸光水潤,拼命睜大眼睛,努力的想記住這一幕。
胸口的傷口開始愈合,男人胸腔裡有了搏動。
一下,一下。
微弱,又振奮人心。
澄夜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抱住哥哥,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大顆大顆的落下。
緩緩蘇醒的德川茂茂看到懷裡哭泣的妹妹,心裡百感交集,隻是抱住妹妹。
“我回來了,抱歉,微微。”
兄妹倆好一陣互相安慰,都害怕隔牆有耳,訴說都不敢大聲。
許久的無言相伴,他們才終于注意到靠到在牆邊的阿梨,她似乎很累,阖着眸,小雞啄米似的,好像随時都會睡過去。
而就是這個看起來狼狽又疲憊的女人,蔑視生命的規則,狂妄的将他從閻羅的手裡奪了回來。
“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别廢話了,我需要休息,該走了。”
和救三葉那次不一樣,阿梨這次沒昏過去,也沒返回幼年狀态節省能量,她還能清醒的安排後面的事。
澄夜:“?”
茂茂:“?”
澄夜眼睜睜的看着阿梨用術法變出一個和哥哥一模一樣的死人,然後提醒她:“德川将軍已經死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公主。”
然後連兄妹道别的時間也不給,頭也不回的就帶走了茂茂,消失在房間裡。
阿梨的動作很快,急的就像身後有三百個虛在追,茂茂剛進夢境世界還來不及感歎奇妙之地,就被阿梨提着衣領子扔出了門。
“将軍在懷”的桂小太郎懵了,上任将軍和現任攘夷頭頭大眼瞪小眼,還來不及質問你把将軍扔過來是想讓将軍親自倒幕嗎?就被阿梨堵住了嘴。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不要顧及我,他現在和以往不同,隻要用不死,就往死裡用。”說完不等他們反應,阿梨門一關,走了。
桂小太郎懵了。
桂小太郎露出了和澄夜一樣的不可置信。
桂小太郎狂喜。
德川茂茂懵了。
德川茂茂狂喜。
同志,倒幕嗎?
二人對視,什麼也沒說,就已打成了共識。
阿梨顧不得給土方留信,回到荒原就封閉了夢境世界靜坐。
她要消化虛之血了。
她現在清楚的知道是什麼導緻自己變成現在這樣,虛之血留在身體裡的時間越長,影響就越大。
如今不能再拖了,再拖……
她會被虛同化——
失去自我。
少女露出痛苦的神色,世界烏雲遍布,電閃雷鳴不斷。
雷霆蓄力着,将最猛的力量灌注到少女身上。
皮開肉綻,又飛速的愈合。
毀滅與複蘇兩種不同的力量同時出現在她的身上。
而少女一聲不吭,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