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绯色世界,身着灰藍素衣的男子漫無目的的在這裡遊蕩。
松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不久前他才把掐架的弟子們包紮好,送弟子各回各家的來着,回家睡一晚怎麼就來這了?
多年的習慣讓他下意識感應阿梨的存在。
他時常覺得自己和世界的聯系太淺,就算已經有了實體走出夢境世界依然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靠阿梨這根線将他拴在“松陽”的位置上。
稍不注意,往日陰霾就會伺機卷土重來。
如今,直面弟子們讓松陽有了更深的實感,與這個世界有了更深的聯系。
但松陽發現自己和夢境世界失去了聯系,他沒法召喚任意門了。而當他發現自己與阿梨也失去聯系的時候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襲擊上他的心頭。
又是這樣,阿梨兩次失蹤也是這樣,但是這一次,問題出在阿梨身上還是他身上?
無處得知答案,松陽隻能往前走。
廢土依稀可見舊日城市的痕迹,但已然破敗,他在這沒有人類的人類之城裡走動,心裡有了一絲迷惘。
沒有人類的世界,原來是這樣嗎?
不,不對,其他生物呢?按照自然演變,沒有人類的城市最後都會被其他生物占領并在其中繁衍生息。
而且……他的阿爾塔納能量在逸散。
轉望四周,他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可能活着的生物。
绯紅的天空下,松陽終于意識到一件事,這個星球……是“死”的。
“阿梨記憶裡的畫面……是真實存在的?”
曾多次飲用阿梨血液的松陽終于對上号了,他在阿梨的因子那裡感受到過,阿梨對這個绯色世界的厭惡、恐懼以及……
愛惜……
他不能理解阿梨為什麼會對這個陌生世界有這樣複雜的情緒,也不明白阿梨怎麼來到這的。
畢竟阿梨身邊總是發生神奇而未知的事情,不是嗎?
松陽走到一家店鋪的玻璃櫥窗前,抹去上面經年的灰塵,與倒映在裡面的自己對視。
不過……現在,他可以自己親自找一找答案了。
在這陌生的地方,松陽心情有些雀躍,阿梨不願告訴他的秘密,就要被他發現了。
松陽不免想到,過去銀時和晉助他們悄咪咪背着自己闖禍的時候,就是懷着這種心情嗎?
穿越鋼鐵叢林與水泥廢墟,這些因人類而生的高大巨物有因為人類的離開而荒廢、腐朽。
松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遠處的高塔傳來巨響。
“轟——!”
伴随着一座大廈的倒塌,兩個身影在空中踩着迸濺的殘骸在空中拼殺。
看了看倒塌的大樓,松陽有些感慨,這威力,與拆遷隊也不惶多讓吧?
哪怕距離很遠,趕過去的松陽也能看清楚其中雪色的身影就是阿梨,她有些狼狽,渾身是血,松陽不由皺眉想要上前協助,看到與阿梨争鬥的人後卻像是被定住了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另一個人,熟悉的避人眼目的鬥笠和八尺鳥面具,熟悉的黑色大氅和内裡隐隐約約露出來的僧服,以及……
裹挾着無盡瘋狂與濃厚殺意猩紅瞳孔。
黑白二人厮殺着,像進行着什麼生死決鬥,刀捅入緻命部位,脖子被銳物貫穿,不要命般想要将對方殺死。
松陽發不出聲音,隻是站在那裡,或者說,他不是不想動,早在看到那些負面情緒的源頭是誰後,松陽隻是愣了一下就想上前協助阿梨,但是有一個無形的存在按住了他的肩膀,讓他無法動彈。
怎麼會這樣?
阿梨對抗的,是“他”?
厭惡、憎恨又愛惜的也是他?
阿梨知道他是誰嗎?
許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白衣的少女遠遠的、回頭看向他的放向。
但就這麼一分神,便落了下風。
雖然阿梨什麼也沒看見,但在搏殺中分心就是緻命的。
松陽眼睜睜的看着阿梨被另一個自己趁機斬下了頭顱,目眦欲裂。
發絲随着她意識的暫時混沌一起向地上滾去,泛着金色的血液在空中飄灑着,最後被男人接住。
他像是接住了喜愛的珍寶,将瞳孔渙散的頭顱抱在懷裡,捧在眼前,臉上露出一個略顯病态的笑容,啟唇,緩緩舔舐着頭顱上的血液,将帶着她氣息的因子一起吞食。
他将頭顱收到一個黑色的密閉匣子裡,随後站起身,來到那沒有頭顱的軀體前,俯下身,扒着正在恢複的軀體啃噬着,吮吸着,似乎想将軀體吞入肚腹。
如蟻蟲,如豺狗。
“很快,你會留下來的…你隻能屬于這裡……你本就是這裡的。”
突然,抱着無頭軀體的男人擡頭,看向虛空的一處,直直的與松陽對視。
緩緩的,他露出一個微笑。
“又見面了。”
………
黑夜昏沉,擺脫了那真實仿若親身經曆的夢,松陽皺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此時此刻,他真的有些不确定是夢還是現實。
身邊傳來微微的呼吸和打呼噜,是胧和銀時。
晉助傷的有些嚴重,雖然孩子很想留下來,但是鬼兵隊離不開他,又加上傷重,江戶沒安全的地方醫治,所以他回去了。至于銀時……
說什麼胧一直享受着老師的照顧,不公平,不顧自己傷沒好非要出院一起住,松陽沒辦法隻好依着孩子。
“哎……”
寂靜的夜不知道誰在歎息。
要安排的事好多啊。
松陽扭頭看了看安靜睡着的胧和呼噜震天的銀時,頓了頓,把他們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直到蓋住下巴。然後就這樣安靜的看着孩子們的睡顔。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讓胧一直跟在身邊是出于什麼心理,也許是愧疚補償,所以想多照顧一些。
但阿梨聽到他的想法隻覺得疑惑。
“照你的說法,你是他們的師父對嗎?那師父帶着弟子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想好好照顧也是很正常的吧。”
腦海裡的記憶,少女理所應當的态度和語氣讓他微微一愣。
天真的任性。
也隻有得到土方無條件愛護的阿梨才能說出這種話吧……
那,他照顧孩子們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嘛。
松陽逐漸說服了自己,望着弟子們安睡的模樣,銀灰色的眸子逐漸堅定。
都還來得及,他會安排好一切,守護好自己的所有。
………
阿梨要罵人了。
誰能跟她解釋一下,自己就在小世界調理了一周,出來時她家就沒了?
看着門口的封條,阿梨逐漸抓狂。
真選組呢?我辣麼大一個真選組呢?
一想到這封條是幕府開的,阿梨罵罵咧咧。
狗屎幕府不幹人事。
阿梨很暴躁,各種原因都有,雖然暫時還無法影響她正常思考。
剛剛已經偷溜進去逛一圈了,裡面一個人都沒,看來真選組是真的撤走了。
阿梨蹲在大門口,有點迷茫。
她不知道大家去哪了,曾經安身的家也沒了,還有爸爸,也沒給她任何消息……
大家把她留在了原地。
阿梨突然有點委屈,眼眶有些發熱,在貼着封條的緊閉門廊下找了個角落蹲下,靠着發冷的牆,雙臂環抱着膝蓋,将腦袋埋進去,像一個逃避現實的蘑菇。
“怎麼走了都不叫我一聲啊?明明我走之前都有打招呼的……”
聲音細若呢喃,像在置氣,又像是隻說給自己聽的。
下雨了。
街上的人稀稀落落,舉着傘,看到白色的人縮在已經落寞的屯所屋檐下避雨,也隻是淡淡瞧了一眼,然後搓了搓自己發寒的手臂,歎一聲天氣無常,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