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有一人吃着甜甜圈打着傘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又默默的走回來。
天色發暗,感受到面前的光被遮住,阿梨擡起腦袋,與一雙暗绯色的無光雙瞳對上視線。
“今井…信女?”
“真選組早就解散了,你怎麼一個人蹲在這?”
衣服還算幹淨,但蔫頭耷腦的樣子像個離家小貓,看起來濕漉漉的……
信女歪頭看着阿梨,她并不知道阿梨閉關錯過了撤離時間。
“啊?”阿梨愣了愣:“哦。”把頭埋進手臂裡,隻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悶悶的“是我的問題,我沒跟上。”複又擡起頭:“對了,你應該知道我爸爸在哪吧?見回組手眼通天的。”
信女沉默了,短暫的思索了一下能不能告訴阿梨和機密,然後果斷選擇了把這隻流浪小貓帶回家,異三郎應該不會介意的。
嗯,肯定不會,自己每次出格他都捏鼻子認了,這次肯定也會的。
對于拿捏監護人佐佐木異三郎,今井信女很有自信。
“異三郎應該會知道。”
于是,這邊打着把小貓撈回家想法的信女拉着還迷茫的阿梨舉着傘溜了。
而在他們走後不久,被派來蹲副長小姐的前真選組組員望了望依然空蕩蕩的屯所大門,失望歎氣,在外面守了一會便原路返回了。
就這麼和他們的任務目标水靈靈的錯過了。
阿梨跟着信女先回到見回組,手裡還舉着一大包甜甜圈……
信女要求的。
和真選組傳統和式宅院不一樣,見回組的辦事處是和警察廳很相似的高樓大廈,更偏向西式。
沿路有組員看到自家副長抱着甜甜圈回來了,躬身緻意便離開了,信女沒有反應,組員們都習慣了。
副長自幼被局長帶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是這副表情,長大了也沒變,但一個個卻都是十分欽佩副長小小年紀就有這番絕頂武藝,可以說,如今見回組的武力天花闆就是副長。
武士慕強,所以就算有人覺得副長資曆淺也不敢說什麼。
穿過大堂,乘坐專梯直達,信女一點不見外的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異三郎,我回來了。”
裡面和屬下吩咐事情的佐佐木異三郎看到信女,目光又掃到後面愣愣抱着甜甜圈的阿梨,嘴角顫了顫。
佐佐木異三郎:信女,你是會給我找麻煩的。
他如今不隻是見回組局長了,還是警察廳廳長,上任的廳長松平片栗虎已經被貶了。
有别人在邊上,異三郎不好直接問,隻好先吩咐手下把手頭的事情跟進,後面他再安排。
阿梨有些好奇,但這是在别人家,她也隻能禮貌的當聽不見看不見,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亂瞟。
“土方小姐,先坐吧。”
信女一早就卧沙發裡了,把甜甜圈擺在前面的茶幾上一邊數一邊吃,隻留阿梨在門口呆呆的抱着甜甜圈不知道該進還是該走,有佐佐木的發話,有些拘謹的進來,在一個小沙發上坐下,規矩淑女的坐着:“打擾先生了,不好意思。”
以前真選組還在的時候,兩家算是對家,現在真選組沒了,阿梨也不想給長輩丢臉,難得有名門淑女的自持含蓄的模樣。
佐佐木不妨礙信女數甜甜圈,坐到阿梨對面的小沙發上,雙手交疊置于膝上,聲音低緩卻又透着疏離:“那不知土方小姐來見回組有何事?”
也許是官話說多了,在日積月累的打磨下,佐佐木的嗓音聽着很舒服。
阿梨有些尴尬:“我想找一下我父親。”
去對家找爹确實怪讓人尴尬的。
佐佐木:“?”
佐佐木斟酌了一下詞彙:“嗯……據我所知,打個電話令尊不至于不來接你吧?”
阿梨愣了一下,在佐佐木的提醒下,才開始在身上翻找手機……真是被虛打傻了,怎麼連電話聯系都忘了。
阿梨吐槽着,然後在腰封裡翻出一個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已經焦黑報廢的鐵疙瘩。
這下輪到阿梨無語了,挨雷劈的時候忘了把手機拿出來,她出來的時候隻記得變衣服,忘了修手機了,現在也不能當着佐佐木的面用術法修。
佐佐木看到手機也不想面前的少女經曆過什麼,隻是拿出手機開始噼噼啪啪打字,過了一會,他一邊打字一邊說:“令尊晚上來接你,接下來的時間信女也沒什麼安排,土方小姐就和信女一起度過吧……”
阿梨這才明白,他剛剛敲敲打打是在聯系爸爸。
佐佐木看了一眼信女,沒有得到對方的眼神回應,又眨巴眨巴眼睛,還是那副看起來精緻到一絲不苟的樣子:“我還有事,就不陪二位了,想休息也可以去休息室。”
話畢,别好刀,推門出去了,阿梨看到,外面早有人等着了,随着他一塊出去了。
等信女數好甜甜圈,阿梨又幫她抱到她的辦公室。
“要不要切磋?你家那個刺頭小鬼的功夫不錯,你呢?”
信女突然開口,讓一直出于懵懵狀态的阿梨回了個神,淡淡思索了一下,中肯道:“還好吧。”
信女投以不相信的目光。
在松陽身邊呆了不少時候了,怎麼可能隻是還好?
兩人當即就去換衣服去見回組訓練的道場切磋。
隻是十二秒,信女倒地不起,這下輪到她懵了。
“你管這叫還好?”
阿梨抹了吧頭盔下不存在的汗,有些支支吾吾:“嗯……應該,算吧。”
她剛剛看到信女用的古武術,腦子裡對虛雷達滴滴滴的警鳴,應激了,沒收住手。
伸手把地上的信女拉起來,看了看她身上,由于護具都帶好了,所以沒有受傷的地方,隔着厚實的護具,頂多是被打的地方有些悶痛。
邊上有不少見回組的組員圍了過來,阿梨有些心虛,在别人家地盤把人家孩子打了,待會應該不會被群毆吧。
但阿梨還有疑問:“我有個問題。”
信女重新擺出對戰的架勢:“你說。”說罷,手起刀落。
阿梨有些心不在焉,不好直接問人家師承,隻能委婉道:“你是什麼流派?”她記得松陽說過,他沒有教導過信女武藝。
“……沒有,你認真點。”信女頭一次被人三兩招搞定,有些不過瘾,對阿梨神遊天外的舉動很是不滿,二人的素振棒擊打的聲音十分快,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什麼節奏感極強的迪廳。
阿梨忽然想起,信女是奈落院的人,那會古武術應該不算什麼稀奇了。
隻是短短的失神,阿梨被擊中頭部,一屁股坐到地上。
周邊一陣叫好,見回組沒輪值的組員們一個個都充當起氣氛組,給他們的大姐頭鼓勁。
這次輪到信女把阿梨拉起來:“都說了認真點。”等阿梨站好,她又道:“我不管你想到了什麼,别說,别分心,你現在的對手是我,看着我就夠了。”
阿梨又一次愣住了,信女好像隻是随口一說,又好像隐含深意,很快阿梨不再糾結。
是了,她現在的對手是她,她必須認真才是尊重。
二人起勢,等待片刻,隻是一個眼神,同時出刀。
打了兩小時,一比四十,信女累麻了,以前這麼累……還是在以前。
見回組組員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但他們依然覺得大姐頭很厲害,畢竟他們之中沒有人敢确定換成自己,就能在阿梨手底下過幾招,副長已經很厲害了,最久的一次,持續了12分鐘38秒呢!
但其中有些老組員看到真選組的孩子這副身手卻是十分的哀婉歎息,他們之中,不少是參與真選組解散全程的人。
茂茂公為保下屬,不惜卸任将軍之位,這樣的仁義之君值得真選組的追随,但看看他們見回組效忠的将軍,一個時而癡傻時而清醒又暴戾的将軍,啧,說出去都丢人。
打了那麼久,阿梨也有些氣喘,早知道就留手了,這樣自己還能裝學藝不精早退去見回組食堂幹飯。
兩個小姑娘在洗浴間沖了沖汗換回衣服,一塊去見回組食堂。
和真選組大鍋飯不一樣,見回組是自助餐式的。
阿梨沒客氣,發動自己大胃王天賦,吃的見回組後廚罵罵咧咧。
有同一派系的将軍就是這點好,撥款從來不手抖,軍火足,夥食費更足,都是請知名廚子做的,日式西式都有。
阿梨滿足了。
從餐廳出來時阿梨沒有應信女邀約去休息室,而是走到見回組大門口,就蹲在站崗的警員旁邊,等土方來接她。
從天色漸黑等到黑透,阿梨終于等到一個戴着頭盔,騎着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小電驢的男人。
看着面前穿着普通同心制服十分接地氣的男人,阿梨有些不敢認,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弱弱的喊了聲:“爸、爸爸。”
“嗯,還知道找人幫忙,不算傻到家。”土方扔過來一個頭盔:“戴好,回家了。”
“噢…”阿梨接住頭盔坐到後座,準備戴頭盔的時候發現裡面還有一盒包裝完好的團子,還有一袋鲷魚燒,阿梨突然就覺得鼻子酸酸的,戴好頭盔,緊緊抱住爸爸的腰,想把臉埋進爸爸的後背又被頭盔寬厚的前沿擋住了,頓時一副委屈的要哭不哭的樣子。
“戴好了嗎?”土方回頭看了一眼,被頭盔擋着沒看到阿梨的表情,隻看到一個有些紅紅的鼻尖,回過頭,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阿梨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戴好了,就回家了啊。”
“好——”阿梨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已經吃上了。
小電驢的排氣管嘟嘟冒着煙,載着父女倆駛進燈紅酒綠的建築。
他們穿行世間往歸處,隻留下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