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被打濕,阿梨心中的憤怒也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清露澆熄了,傾盆大雨裡,陡然而生的喜悅如百川歸海般漸漸充盈心房。
甘霖至,萬物蘇。
不知道是默契還是被雨水澆滅了戰鬥意志,兩人都沒有動作,一個站着仰着笑臉,緩緩阖上眼眸;一個單膝跪地面容沉思,眼神卻是呆滞。
二人都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接受甘霖洗禮。
這場雨下了整整三天,兩人就一動不動淋了三天的雨,什麼也沒做。
當雨漸漸停了的時候,阿梨感受身體裡有一絲驗力流淌,如水龍頭滴水般小的可憐。
嘴角不自覺勾起,沒有保留,在自己要消失的時候,為了慶祝這個世界的新生,阿梨用這僅有的驗力,放了一場煙花,低語呢喃。
“要健康長大啊——”
風過,她消失了,隻留下一個單膝跪地,看着地面水窪裡自己倒影的人。
滿天煙火燦爛盛大——
绯色的天空仿佛變成了花園,不同的顔色的花朵在上面綻放,豔麗的色彩不斷的出現、跳躍在水中倒影裡。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倒影裡的臉龐、眼睛、發絲被映上不同的色彩,慢慢的仰起臉。
被絢爛色彩填滿的眼睛看不見猩紅,隻是那樣望着。
記得,過去他不理解人類就喜歡在一些沒什麼紀念的日子裡去紀念些什麼,對于在節日放的煙火,噼裡啪啦的,隻覺得吵鬧。
現在,再一次看到這綻放不歇的煙火,他依然不理解,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讨厭。
與過去的感受再次相逢,心底的深潭漾起一絲波瀾。
“你眼中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身體裡的另一個人對話。
“哼。”
滿天煙火撞進眼睛裡,虛覺得,自己不排斥,是被ta的因子影響了。
ta就很喜歡煙火。
………
今天依舊小雨,上班時帶了傘,傍晚下班卻停了,行人們發現雨停,漸漸收傘。
像是一次性把憋着的水都吐完了,傍晚的天空明淨,沒有一絲雲彩,夕陽放肆的将地平線染的火紅,又将大半天空盡數浸染。
走過街邊,不知道誰家的貓竄過,濺起塵埃,家家戶戶都有有備菜的聲音,樓道裡時有踢踏樓梯的聲音。
拾級而上,在一戶門前停下,栗發少女熟練的拿出鑰匙開門進入,關門換鞋。
夕陽餘晖透過大飄窗撒入室内,為彎腰少女的發絲渡上淺金色,襯得發色越發淡了。
“回來啦,小阿梨。”在廚房做飯的三葉探出腦袋,臉上是和藹微笑,看到阿梨十分歡欣的模樣:“本來還想去接你的,不過沒來得及。”
“沒事的三葉老婆,”阿梨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很多事情她自己就能做好。
“好香啊,今晚有好吃的了嗎?”
“是呢。”
換好鞋,将裝着工作服的包挂在玄關,阿梨小跑進廚房,好奇的看三葉做了什麼好吃的。
昨天土方把阿梨送到三葉家,說拜托三葉照顧阿梨兩天。
雖然阿梨表示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但土方和三葉就像兩個獨斷的家長,已經把阿梨未來幾天的食宿商量好了。
沒有什麼特别辣的食物,很家常,味增湯、飯團、炸天婦羅和烤鳗魚,外加素菜沙拉,這就是今天的晚飯了。
三葉隻是把自己碗裡的食物撒上滿滿的辣椒粉。
愛辣,三葉還真是一點沒變過。
阿梨也不遑多讓,一口蛋黃醬一口飯團。
這一頓晚飯吃的兩人很是滿意,飯後,她們選擇在沙發上看書。
基本每次聚在一起時,三葉都會和阿梨窩在一起看書,阿梨也很喜歡這種氛圍,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樣,分享彼此對書中觀念的看法。
隻是今晚,兩人都有點心緒不甯。
三葉看了一會,思緒卻飄到了遠方,擡起頭看着阿梨。
……
“我此行不能帶上阿梨……如果阿梨繼續跟着我,也會被打上叛黨的名号,江戶會沒有她的容身之所,所以隻能拜托你這個成功人士照顧她了。”
一大早貿然打擾,土方說這些的時候有些沉凝,但三葉并沒有被這份沉凝感染。
三葉表示非常樂意照顧阿梨,并且笑眯眯的表示:“我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真的很寂寞呢,有阿梨在就好多了,土方先生願意把阿梨送過來,我想她想好久了,真是太感謝了。
“雖然不知道總悟在哪,當姐姐的也要支持弟弟,但是總讓人這麼操心姐姐也是會生氣的。
“麻煩告訴那小子一聲,等他回來了,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對此,土方十四郎也不好說什麼,隻是抹了把額頭的汗表示會把話帶到。
至于那小子聽不聽……這個無所謂啦,反正三葉會教育他的。
“土方先生。”
“哎,我在。”土方被三葉這突然開口叫得一愣,很快調整好狀态,疑惑的看向他。
“等你回來了,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三葉溫婉的笑着,眼裡閃着光。這樣的表情土方過去看過很多遍,此刻看到依然感覺心髒那裡不對勁,像裝了隻不老實的兔子,跳的厲害。
不知不覺,耳朵也已憋的通紅。
忍了忍,也隻是強裝淡定:“嗯,謝謝你。”
總悟……土方先生……他們怎麼樣了?
察覺到三葉的目光,阿梨回過頭,與土方如出一轍的灰藍眼睛就那樣疑惑的看着三葉,看起來依舊稚嫩的臉上是關心與好奇。
“沒事,我的小阿梨最可愛了。”三葉憐愛的抱住阿梨,在她的栗色腦袋上蹭了蹭,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寶寶。
感受到阿梨與她一樣的歡欣,三葉很是滿足,隻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阿梨的發色變淡了好多。
……
月色朦胧間,一個形色詭谲的人離開居民樓,在他離開後不久,另一個人也從卧房的榻榻米上坐起,眼裡是猶豫不決。
猩紅色彩在他黑漆漆的瞳仁裡一閃而過,最後,下定決心,換上能融于夜色的衣衫,跟随着先前離開的人。